钟离妩轻轻一笑,“你真是看得起他。”
“除非我不能活着回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回去之后,我就会告诉老爷、夫人,说亲耳听你跟傅四夫人说过,余老板是被你炸死的!并且,你正在处心积虑地筹谋杀害我家老爷!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和傅四夫人如何收场!”
钟离妩失笑,“邢老太爷疯癫,与我有关。余老板粉身碎骨,是我亲力亲为。”她眯了眯眼睛,语气变得凉飕飕的,“至于你,活腻了知会一声,我不介意给你个更惨烈的死法。你这种蠢货少一些,柯明成这种败类也会少一些。”
九姨娘不敢再言语,双腿有些发软。
“这就怕了?”钟离妩睨着九姨娘。
九姨娘只觉周身凉飕飕的。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性命在钟离妩眼里,宛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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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上午,贺兰城的拜帖送到,翌日,如约前来。
钟离妩邀请她到后园小楼叙谈。
贺兰城临窗下望,忍不住赞叹:“想不到,简宅有着这般的美景。”
“景致的确是不错,只可惜,房子不大结实。”钟离妩亲自斟满两杯清茶。
贺兰城转身落座,“夫人前两日似乎都在寻找合适的地皮、宅院?”
“对。”钟离妩也没瞒她,“想再建个宅子,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暴风雨降临,也不至于无处居住。”停了停,笑问道,“你有没有合适的地皮推荐给我?”
贺兰城摇头,“那可没有。三年前,我倒是建了个用来养老的宅院,地方不大。”
“这样说来,你不打算回西夏了?”
“自然。”贺兰城笑容怅惘,“回去又能怎样?还是要隐姓埋名,全无必要。”
“也是。”
贺兰城喝了一口茶,问起自己交给钟离妩的消息,“夫人可曾核实过了?”
“还没核实完。”钟离妩取出那本小册子,“除了你、方鑫、杨志通,只核实了风月楼主许润、燕回楼主冯子骞的底细。”
许润原是江湖邪教教主,哪个国家起战乱,他便带手下去哪里,专发国难财。后来,成了江湖、官府都容不下的过街老鼠。
冯子骞原是和尚,后来不知何故,背离师门,并偷走了寺中藏经阁里的六册孤本经书。还俗之后,因为手头拮据,把经书转手卖给了杨志通。他是与杨志通结伴来到了这里。
和尚跟采花贼同流合污——冯子骞当初的恩师若是得知,估计要气得吐血。
虽说验证现成消息的真假绝对比详查简单,但要确信没有纰漏,也非朝夕可做到。贺兰城明白,理解地一笑,“这些并不急,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至于地形图,”钟离妩沉吟道,“如果一切属实,那么,在揽月坊里面动手的话,根本不可能。”
十二座小楼,每一座顶层都有一到两个密室,如果外人在揽月坊动手,柯明成只需安排几十名弓箭手,便能化险为夷——弓箭手占尽地利,那是身手再精湛的人也无法扭转的局面。
“没错。”贺兰城道,“这也是我昨日提醒夫人不要率性而为的最大原因。”
钟离妩挠了挠眉毛。如果这一点是不可更改的,那么,她还是要想法子把柯明成和那些爪牙引出揽月坊。
贺兰城玩味地笑了,“夫人方才说,‘如果’一切属实——您还不相信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各取所需。”出于曾有姐妹缘分这一点,钟离妩在感情上是相信贺兰城的,但是理智上,只能选择不带感情的处事方式。
“也对。”
钟离妩提起九姨娘,“人在我这里。她说话不中听,我先让她尝尝苦头。”
贺兰城问道:“尝尝苦头?怎样的法子?”
钟离妩照实说了,又道:“女孩子家,只能用这一类法子,让她缺胳膊少腿或是花了脸反倒麻烦——就指着容色活着,毁了的话,她更不会说人话。”
贺兰城听出末一句的弦外之音,“她怎么把你惹恼了?”
钟离妩仍是照实回答。
贺兰城先是笑,随后道:“实不相瞒,柯明成的妻妾,大多都是这幅德行。所以,她们自来被外院很多人瞧不起。有些地方是笑贫不笑娼,可在揽月坊很多人心里,是笑蠢不笑娼。”
钟离妩轻笑出声,“有时候,你说话很有趣。”
“如今是口无遮拦,怎么想就怎么说。”
“其实就该这么活着。”钟离妩问起正事,“依你看,她有没有可能知晓那些少年人身在何处?”
“这一点,我真是说不准。”贺兰城解释道,“柯明成身边的女人其实很多,但能成为妾室的人,只能有十三个,不知道这是他哪一路的规矩。十三个小妾,其实没有位分的高低,他瞧着那个不顺眼了,就把人打发掉,找个顺眼的补缺。九姨娘是补了谁的缺,从何处前来,都是我们外院的人无从知晓的,平日只是时不时见到人。”
“嗯。那就等着,先磨磨她的性子。”钟离妩亲自给贺兰城换了一杯热茶,“接下来,说说你。你不是习武之人,应该也不擅长机关布阵,那么,你是如何成为十二楼主之一的?并且我听说你在那里的地位不低,得排在前五吧?”
贺兰城娓娓道来:“他是以色谋财之人,谁为他赚的银子多,在揽月坊的位置便越高。我负责打理的浣香楼,之前每年有一两个被男子娶回家中的女子,而这两年,不曾有任何一名女子委身于哪个男子,但是每年所赚取的银钱排位第四。至于手下,都是柯明成派给我的,我也能物尽其用。”
钟离妩思忖片刻,会意,“这就好。到浣香楼的人,想必都是真正风雅又富裕的男子。”
这种男人,不吝啬银钱,去那里只是找个投缘的人吟风弄月。一旦对哪个女子生出情愫,定会善待。而这种男人,往往又是出手最阔绰的男子。
这种人,不能归为嫖|客,就算归类进去,也是其中的君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而君子谋财,往往只是为了更尽兴地花钱。
“我身在泥沼,也会设法赚钱,但会尽量让银钱干净一点儿。”贺兰城轻轻叹息,“不然的话,自己都瞧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