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三年,四月一日,周三,小朝会。
闻欣杯具的发现,纵使他已经很注意了,但他的身体还是在今天不可避免的不舒服了,又或者可以说,前几日也不是特别舒服,今日尤甚。
但闻欣还是必须要脸色不甚好看的端坐于龙椅之上,乖乖的努力当壁花,听完全场。
朝堂上这次议的不再是陆基之死了,而是……陆基之事到底算怎么回事。闻欣也终于稍微知道了一点始末,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他也知道了,陆基三周前带领诸生堵与长门外,颇有造反之兆一事纯属误会——
——陆基的好友被宝贝玩死了(是真“玩”死了),陆基替朋友喊冤,却无人受理。只得冲冠一怒告御状,状告当朝权贵官官相护,击鼓无门。
那些陪着他跪的,只是一些同样看不下去义愤填膺的小愤青们。
大殿上,有人说陆基这明明就是借机生事,带头造反,天下太平,谁敢在天子脚下做下官官相护,有辱斯文的事情?完全就是诽谤嘛,查什么查;却又有人说,正因为是在天子脚下出现这种事情才足以见圣上被蒙蔽之深,实在是耸人听闻,他们也不相信的,所以,求彻查!
党争倾轧,不过如此,黑白难分。
司徒律站立于朝堂之上,与闻欣遥遥相望,心中所想……也很难让人分辨清楚。
退朝了也还是没人能够撕掳清楚陆基事情的始末,给出个陆基到底是忠是奸的具体章程,只得大家喘口气,休息会儿,来日再战。
闻欣下来吃了皇后进的药,悌亲王献的糖之后,本来是打算找司徒律谈谈的,他总觉得司徒律这次好像并不怎么赞成他照拂陆基的事情。关于司徒律对于他身边的人总是抱有敌意这点,闻欣的直觉一向十分灵敏,他知道阿律是为他好,他们一起度过了三年前在他还没有登基时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那个时候谁都是不值得信赖的,但他已经受够了再这样下去。
时代已经不同了,闻欣想对司徒律说,我们已经不需要时时小心,事事提防,休息一下吧,阿律,这些年,你太辛苦了。
因这种不信任态度,司徒律已经把朝堂上大半的人都得罪完了,没有被得罪的是他的人。
而这些被得罪的人中,尤以两人为首:
一是在士林中颇有威望的悌亲王,先帝皇长子,闻欣的亲哥哥,当年闻欣登基,司徒律是极力要求处死悌亲王的鹰派,悌亲王被闻欣保下后,两人之间自然是会不死不休的;
二就是肃政台左台中丞楚宽,肃政台是干什么的?就是对中央官员和地方进行监察的机构,直接隶属于皇帝,他们的折子和普通大臣的颜色都不一样,即便偷懒如闻欣者,都不能让司徒律代劳批改,肃政台的地位十分超然。天知道,肃政台管事的楚宽是哪里看司徒律不顺眼,他比照着一日三餐的例上折子参司徒律,仅闻欣压下去的折子都足够堆满一个书柜了。
综上所述,闻欣实在不想让司徒律再结仇怨了,心想,他为什么就不能了解我的心意呢?!
另一个也在想“他什么就不能了解我的心意”的人正是司徒大将军,他恨恨的想,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陆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勾的闻欣竟然要和他一向偏袒的自家人对上,这样的祸害,留着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呢!
不行!他必须要去好好查查了。
于是,闻欣就没能见上司徒律。闻欣身边除了得用的赵谨言外,其他的人虽然老实,却难免不够灵活,司徒律不在议政殿和他自己的府上,他们就肯定找不到人了。
闻欣无奈,只得派了个人等在议政殿外,交代说司徒大将军一回来就请到无为殿说话。
无为殿内,闻欣躺在小榻上昏昏欲睡,真的是一步都不想挪动。闻欣受他劳资的影响,也略微迷信了一些,他觉得他必须安生的度过那个死亡的不详时间,生活才能够真的顺遂。当然,他不想动的原因也是有他身体难受的厉害的因素在。
遣散众人,闻欣慢悠悠的闭上眼睛,无所事事的猜测,一会儿先来禀报的到底是今天又派去看陆基的宫女善终呢,还是在议政殿外守株待大将军的小太监。
结果……闻欣谁也没有猜对。
面对突兀的来人,闻欣只想说,哎玛,大姐,眼熟啊,咱们搁哪儿见过吧,前世吗?!
坑爹,呃,不对,是坑姐夫呢,阿律你这是!你不是说胡女已经一个不剩的全部咔嚓掉了吗?那眼前这位穿着善终宫服的美女是要闹哪样啊?!冤鬼索命吗?!
没错,就在闻欣午睡之时,第一次在御花园里刺杀了他的红衣美女又出现了。
这一次美女一身靛青色绣云边的绸缎宫装,手里还是那把可以软如腰带的软剑,还是那么个埋头苦干不吭声的性格,寒光一闪,十步之内轻取敌首级。
不过,这一次闻欣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再傻愣着让对方砍,勉强躲开了攻击。
紧接着闻欣就冲外大喊道:“来人啊,护驾!”
美女不理,提剑继续步步紧逼,欺身上来,倒是这一次她开口说话了,冷哼道:“你喊啊,你尽情的喊,可惜了,你喊破喉咙也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一,美女,你觉不觉得你拿错了话本台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二,美女,怪不得你不开口呢,这爷们般的嗓子……实在是不适宜开口啊。
“求死的明白。”在美女的长剑准备一剑封喉时,闻欣说出了他这一次最后的遗言。
可惜,很显然这位不是个传统意义上总喜欢在最后关头balabala说一大堆话,极具倾诉欲望的反派,也没有什么喜欢满足自己要杀死的人的临死之前最后一个愿望的奇怪嗜好,她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要问,就去问你的好将军吧!”
闻欣勾起唇角一笑,等的就是你这耗时的一句,纹龙的袖口抬起,淬毒的暗器二十七枚钢锭暗器射出,再不准的准头也会一击必中。
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皇帝私库独家珍藏,你,值得拥有。
在血泊里,闻欣虽败犹荣的笑着对同样倒下的美人说:“兔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拉你陪葬,朕也值了。”
自那死了又死的梦之后,闻欣要是再不准备几个防身暗器,那他就真成傻子了。
最后,闻欣想,美女,其实你根本就是有异装癖的,对吧?!别以为你两次都穿女装出镜,劳资就能还把你当女的啊魂淡!特别是在死之前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之下,男人穿女装有瘾吗?一次可以说你是因为暗杀为情势所逼,那这第二次呢?!
8、第四周目(一)
借用李时珍一句话:故脑残者无药可医。
【傻包子说:“我爱在御花园里哭,便在御花园里哭,我就是喜欢美丽的东西,干卿底事?!”
小孩子说话一般都是这样惯没有逻辑性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神奇的是,即便前半句和后半句毫无逻辑关系,他也可以说的理直气壮。
最神奇的是,傻包子眼跟前的肉小狼竟然听懂了。
他软下声音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喜欢漂亮的东西没错,皇上因此而训斥你显得毫无道理,诸皇子因此嘲笑你也是他们没有眼光。将来等我长大了,有了说什么别人就听什么的权利时,就由我来为你撑腰,你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我看谁敢说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