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入他所料,大雪封路,马蹄难行。
却不得不行。
到此刻,已是铁锁横江,箭在弦上。他必须护住裴朝清,带回带回汤思瀚。
如此,最早明日便可重提裴氏案,要求重审。阿昙要的,在定罪者手中翻案,便可彻底实现。
而即便李禹在有其他后招,不过一夜间,天子身在大内,尚有禁军,无人能近其身,此间自是无虞。
昭阳殿中,裴朝露亦是这般盘算的。
如此想着,虽因久坐,后腰便酸胀起来。然她尚且欢愉,只微微后仰撑着腰身,在胎腹上打圈圈。
许是这殿中先头歌舞漫漫,孩子听到了,便也手舞足蹈。
累她这一晚上不得安生。
酒过三巡,歌舞退下。
宫人往来,再次逐一斟酒。
苏贵妃只挥了挥手,道一声“本宫自个来”。
是她亲自给陛下斟酒。
周遭闻言之人,自是投去恭谨又羡慕的目光。
帝妃情浓。
裴朝露亦抬眸瞥了眼,见其正捧酒盈盈奉上。
她眸光一点,落在苏贵妃广袖之下,手腕上露出的半截镯子上。
镯子款式,甚是熟悉。
是上回除夕夜,她引李慕喝酒时戴过的。裴朝露眼里甚好,自是就清楚。
除夕夜——
裴朝露眉间微蹙,那日苏贵妃向李慕骤然示好的举措,亦是突兀的很。
“母妃——”电光火石间 ,裴朝露鬼使神差地唤了声。
苏贵妃愣了愣,险些将酒水洒出来,遂有些不满地扭过头。
“母妃,您腕上镯子甚是好看,可是父皇新赏的?”裴朝露一时拣不到话,只本能觉得需阻一阻苏贵妃奉酒。
只是她这一问,苏贵妃持酒盏的手蓦然顿了顿。
“三郎送的吧。”李济安抬过苏贵妃皓腕,左右细看,笑道,“怪精致的模样。”
李济安细看的片刻里,裴朝露亦凝神细观。
“是的,是三郎年关前,赠于妾身的。”苏贵妃勉励让自己从容,含笑回话。
“很是衬你,戴着吧。”李济安拉过她广袖边缘,给她掩了掩。
“陛下,新年伊始,至此佳节,妾身敬您。望您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望我大郢福祚绵长!”苏贵妃重新捧正酒盏,奉给李济安。
“舅父!”右下首,裴朝露的声响再度传来。
在方才李济安细看苏贵妃手镯的片刻里,她亦看清了,那不是李禹送的。
那只手镯,是阴萧若的。
如此,所有的事情瞬间在她脑海中串珠成链。
宝华寺《心经》上的媚、药,蓬莱殿点心里的毒药,还有除夕夜给李慕的那盏酒水。
每一处都严格验毒,却临近口中,依然是染毒之物。
根本缘故,当是在那只镯子上。
再思贵妃此刻举措,无非是杀李慕失手,慌不择路便只能毒杀天子。
李济安尚不能死,需活着为她裴氏证名。
此间要如何保住他?
又该如何顺势拉下苏贵妃?毁掉李禹这把通天的保护伞?
裴朝露扶着腰身,垂眸皱了皱眉。
孩子又踢她了,活泼又好动,当真是祥瑞的一胎。
不过一念之间,她便下了决心。
“舅父,可能将这酒水赐予阿昙?”她面容温婉,神色如初,只笑意盈盈望着李济安。
只是裴朝露此言一出,殿上就近的几人皆变了神色。
“陛下,贵妃姐姐这酒,妾身亦想讨一口。太子妃且算了,她被忌了口,想是又馋了,您且不能惯她。”最先开口的是德妃,她自不知裴朝露何意,但却知晓裴朝露自有孕后,早已滴酒不沾,如今这般实在莫名。却又见她神色坚定,对那酒水势在必得。
便多少猜到几分,只拼命拦着。
“就是,你可不许饮酒。”苏贵妃亦笑道,“不然,三郎定恼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