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苏贵妃也不看他,只自顾自道,“妾身还是想着那外头的日子。”
李济安眼中一闪而过如刀锋冷光,手中施力亦重了些,尤闻苏贵妃后头的话,方微微松开。
苏贵妃说,“妾身斗胆,能向陛下讨两日自在日子吗?陛下这御座上坐了三十年了,可愿歇一歇,安安稳稳陪妾身两年!”
“孩子们都大了!”
苏贵妃最后一句话落下,李济安敛尽寒芒,面色重新温润起来。
她说,孩子们。
“你既这般想,朕自然欣慰。”李济安道,“三郎尚可。六郎还不曾婚配,且再过两年,我们一同看看他。”
苏贵妃不再言语,只顺从点头。
踏出宣政殿的时候,苏贵妃拢了拢身后披帛,耳畔回荡着李济安的话语。
——我们一同看看他。
看什么?
苏贵妃想了想,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离去未几,李济安传了血卫首领,问前两日之事办得如何了。
首领道,“已经尽数撤去齐王府,如今半数人手插入了蓬莱殿,护着太子妃。”
李济安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是非要护着太子妃,实在那胎太受万民瞩目,预示着他大郢国祚的延续。
首领是积年的臣子,只晋言道,“陛下,可要再留部分于齐王府?”
李济安摆手,“他将自己的暗卫撤了回去,若是你们反被发现……”
后头的话他未再言语下去,只暗思,那样倔的的脾气,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两分,再闹僵了,岂不白费功夫。
裴朝露出宫去了王兴记。
此处点心乃长安城一绝,年少时自然没少来过。
她被人左右搀着,上了二楼包间。
同样的包间,同样的糕点,同一个人。
云秀合上门,屋中便剩了她和李慕俩。
“到底何事,我去蓬莱殿便可,你出来作甚?”李慕扶过她,见她气色尚好,只因上楼稍微有些气喘。
“昨夜林昭发现了陛下的暗子,你来风险太大。”裴朝露道,“李禹近来在朝上做何事?”
“如常处理政务。”李慕想了想,拣了方樱桃橘糕给她,“不过,他有几日未去宣政殿了,说是阴良娣身子不爽,需他陪伴。”
“如何问起他了?”李慕想起除夕那夜,只欲要拉开她袖口衣襟查看。
“我无事!”裴朝露见他这般,便知他的意思,“那晚他什么也不曾做。”
李慕闻言,松下一口气。
“那晚,他根本未与我同榻,送我入承恩殿后。灭了烛火,不到小半时辰,便有人来唤他,亦是以阴良娣为借口将他请就走了。”
她话语落下,李慕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一时不明白话里的重点和不对之处。
“他不得传嗣,难得我回东宫,便是不敢动我,亦会以此为借口,不再去其他妃妾处,尤其是阴萧若处。”
话至此处,裴朝露低眉自嘲地笑了笑,“还有一重,即便他顾及这祥瑞之胎,不敢碰我。但他……”
“便是言语辱之,他也不会放过我分毫。”
似是想起孕育涵儿的年岁,裴朝露面色有些发白,声色里也开始打颤,只攥着胎腹上的衣料,“便是口头恐吓,能见我恐惧模样,他也能觉得快意两分。”
李慕气息翻涌,须臾将她攥紧的手一点点拨开,将人抱进怀里。
她坐着,他站着。
她的面庞贴在他腰腹上,他垂眸看见她发顶,竟已经生出一根白发。
明明年前在蓬莱殿过夜时,他清楚记得,是三千青丝,没有一丝华发。
“别怕,我在的。”李慕屈膝同她齐眉,忍过直冲上来的涩意,片刻道,“今日晨起,我得飞鸽传书,汤思瀚已经落网了,如今你二哥带着人正在回长安的途中!”
裴朝露抬眸看他,面上有不可置信的笑意。
“按他们的脚程,再过四五日便能抵达长安了。”李慕冲她笑道。
“四五日——”裴朝露亦笑了笑,“今日是初十,便是最迟上元日,他们就回来了。”
李慕颔首,“入了潼关,我会派人接应。”
“李禹处,你还是需要防备,他不对劲。”此间,裴朝露终是不可久留,临去前又叮嘱了一遍。
“你的兵甲都分在各关隘和边境线上,如今还有人手吗?”临到门口,她转身问他。
他原是有足够的兵甲,在京畿封侯拜相的西北道八地高门都是瞩意他的。然不久前为消除天子戒心,他交出了此间兵甲。
亦算拂了他们心意,一时怕是调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