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面容柔和些。
相较与之前数次的颓废和消沉,如今衣衫自还无甚变化,然却开始栽玉簪。多少是想通了些。
片刻后,李济安传来六局和太医院,问了裴朝露的衣食和案脉。
俩处回禀皆让人舒心,言她身子尚可,吃穿亦是合宜。
李济安甚是满意,只命六局各司皆将最好地用上,又命太医院精心照顾,不得有半点闪失。
月底除夕宫宴,且由太子妃领宗妇于承天门城楼接受贺岁。
闻此言,六局和太医院皆怔了怔。
六局发怔,是因为往年于承天门接受贺岁的,皆是苏贵妃。如此骤然换人,所用之衣衫、环佩、首饰皆需从头备,如今已是腊月初十,实乃时辰紧迫。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大内的六局,做的便是此等事,总没有推却的。左右临年关各司又有的忙了。
太医院发怔,不为旁的,乃是出于太子妃身子考虑。虽说太子妃如今怀胎已有四月有余,胎相尚稳。然母体尤弱,承天门城楼又是室外露天,除夕夜总是严寒。
院判是积年的老臣,医者父母心,这般想自这般回禀。
李济安闻言,略一思索,遂道,“如此,且还是让贵妃来。”
顿了顿又道,“新岁上元夜,有彩灯会,且由太子妃前往朱雀楼放灯。六局同样备下衣制,太医院在此一月中精心调养太子妃。”
一元复始,大地回春。
若说除夕承天门接受贺岁,是对过去一年的纪念。那么上元夜皇家彩灯会,放出的第一只彩灯,则代表了对新的一年无限希望与憧憬。
从来,这彩灯都由天子所放。
今朝竟落在了太子妃手中。
两拨人领命跪安,彼此皆清楚,乃是太子妃这胎实在祥瑞。看陛下此举,已不仅仅是母凭子贵,且是将其完全当作了帝国的吉兆。
故而,各自行事更加谨慎仔细。
而这日午后时分,已经两月有余未入宫的齐王殿下,受宣入了宣政殿。
李济安坐在御座上,敛神瞧了会这个小儿子。
“阴家长女尚未婚配,你可要再考虑考虑?”李济安示意大监将案上一封奏章拿给李慕,“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久远。安西候没有多少日子了,故而厚着面皮为他长女谋个后路。中秋那日,退婚书出自你手,如今他们执着了些,倒也不伤颜面。”
“朕亦觉得甚好,他家长女担得起一个王妃的名头。”
李慕合上奏章,面色却不太好看,片刻道,“便是儿臣愿意,阴氏也未必愿意。”
“只要你愿意,朕赐婚便是。”李济安饮了口茶,指了指一侧座塌,就你我父子,坐吧。”
李慕依言坐下,亦饮了口茶。面上有幼时的沉默和隐藏的不太好的恼怒。
喜怒皆形于色。
李济安甚是满意他这一点,自小便是如此,一眼看得到头的心思。他辨来不必太费力。
自然,对一个君主来说,这还需改改。
“昨个,她带人来求儿臣了。”李慕面圣时稍稍理正的仪容,又现出三分颓色,“儿臣同她敦煌一路过来,一点战场并肩的情意,且成全了吧。”
话音落下,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爱而不得的味道,儿臣体会了多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李济安一时没有接话。
心中却有几分满意,原是昨日阴氏长女入齐王府,为了这么一遭事。观其神色,倒是不像说谎。
“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且说说要你如何成全?”李济安从龙椅下来,坐在李慕上首,完全是一副父子闲聊的画面。
李慕往后退了退,以示恭敬,只抬了抬手中奏章,“大抵是知晓了其父上奏一事,求儿臣……”
“求儿臣莫应。”李慕话语落下,手中奏章遂也“啪”地搁在案上。
“胡闹!”李济安道,“这安西候之女好大的脸面!”
“父皇,儿臣本也无心,何必绑成怨偶。”李慕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就这样吧。”
李济安眼风扫过他,心又多放下一分。
李慕眉宇间竟是不耐与疲色,加之方才扔奏章之举,当可看出他对阴氏的不满。
奏章何物?
若非心中实在不快,失手发泄,他如何敢这般不敬。
细想也对,青梅竹马再次所孕他人之子,眼下又逢曾经结亲的女子前来求他成全与别的男人的婚事,便是再怎样没动过情,心里多少是被堵着的。
而李济安放心,原还有一重。
李慕虽交出了西北道八门的兵甲,然还一个有阴氏让李济安忌惮。安西候为表忠心,自是早早便奉了牌令。但李济安亦是听说过,其长女掌兵多年。故而难保其除了明面的护族兵甲,没有其他私兵暗卫。
只是这一刻,即便阴氏女当真还有兵甲人手,他亦不在乎了。
阴氏女如此开口求人,实在大伤一个男人的颜面。
“行了,且回去歇着吧。”李济安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今岁又要过去,来年什么都是新的,时间总能抹平一切。”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李慕起身叩首。
“还有,今岁贺岁,且用心给你阿娘备礼。昨个她还念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