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诸位自便吧。”裴朝露玲珑剔透的心肠,如何领略不到此间诸人投来的目光只含笑道,“本宫用药的时辰到了,且失陪了。”
“太子妃,药已经送来偏殿了。”林昭开口道。
裴朝露颔首,盈盈起身离去。
未几,苏贵妃亦离席而去,高座上只剩的一贯低调的德妃。
诸人遂也不再拘束,左右闲聊,起身赏花,往来谈笑。
有女郎前来敬酒,李慕也未拒绝,只依礼饮下。周遭亦有同宗子弟,又有攀附者,见他难得好面色,遂亦来敬酒。
李慕一一饮过。
然,未几,齐王殿下便不胜酒力,酒水洒了衣襟,只得离席更衣。
偏殿中,裴朝露饮了药,却又倾数吐了出来。李慕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吐得两颊生汗,气喘吁吁,整个人模模糊糊。
李慕蹙了蹙眉,过来给她拍着背,见她吐得差不多,便从兰英手中接了清水给她漱口。
她合着眼怏怏喘息,只觉怀抱熟悉又温暖,便抓着衣襟靠上去。李慕给她擦过额角的汗,拂开黏在耳畔的碎发。
“殿下,这药还得让姑娘再用下。”林昭将药送来。
李慕接过药盏,盯了她一眼。
“安胎药!”林昭讪讪道。
李慕端药的手顿了顿,也没多话,只垂首望着怀里的人,低声道,“喝得下吗?”
裴朝露恢复了一点神思,点点头。
李慕便端来喂她。
药盏端来,她皱眉又想吐。
李慕正欲挪开碗盏,却被她拽住了广袖。
裴朝露深吸了口气,仰头将药灌了下去。喝完后,她捂着胸口直起身子,一个人缓了片刻,终于不再恶心,只抬手示意两个侍女下去。
殿门合上,这一处尚且隐蔽。
她坐在榻上前端,李慕坐得稍后,两人间仅隔了三寸的距离。她的披帛缠着他的袖角,她一转首便能靠上他胸膛,他往前倾一倾亦能将她在怀间。
然,时间有一刻是静止的。
两人谁也未动。
半晌,李慕先开了口,“才两月还没成形,往后再动手,就更伤身了。”
“落了他吧。”
若是这幅场景,他还有所疑虑。
那么林昭一句“安胎药”,总也说明了一切,七日前是未将孩子打掉。
裴朝露没出声。
“那我带你走,你想去哪都行。”
她是当朝太子妃,他是掌着大半军权的齐王殿下。然这一声“带她走”却说的格外自然而坚定。
如同只是一次皇家同行相邀的策马,一次宗室集体的狩猎。
只要她应下,他便可以随时启辰。
裴朝露眉眼弯弯,唇畔有隐约的笑意,须臾却只是挑了挑眉,自嘲地笑了声。
她,不会走。
“你想留在这也行,兵甲都在我手里,不过一步之遥罢了。”
“我上去,一样给裴氏证名,一样保护你们。”
李慕抬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依旧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你不用多想,便是我在上头,你依旧是自由的。要是有一天你想走,也不要紧。山河万里我守着,你……”
“要是需要你上位,给我裴氏翻案,当日你直接兵变蜀地挟天子空群臣岂不更好?何必又迂回迎他回来!”裴朝露推开他握肩的手掌,终于转过身来,“我裴氏之冤屈,必须有当日定案者自己翻案,方算彻底清白。否则,以你我之关系,你上位翻案,天下人只会更觉裴氏狂妄,狐媚惑主。”
“我哪也不去,就在东宫。”裴朝露抬眸望李慕,低眉又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我就以太子妃之名生下他。”
“阿昙,李禹不能生育,他自己是知道的,他……”李慕初闻大惊,然见她一脸从容又坚毅的神色,须臾亦反应过来,只盯着她小腹看了片刻。
吐出两字,“祥瑞?”
“对。你父皇不是盼着这还都复国后的祥瑞吗?此番刚刚好。”
“至于李禹,他没法不认下。”
李慕自然明白她说的话,然却依旧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外在的形式,即便父皇不迷信祥瑞,即便李禹不认他,只要是你的心意,我都能给你达成,排除万难!”
“唯有一点,我无法代你,生育孩子,你的身子吃的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