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从未想过,还要和他在一起。
他闻之此语,在初秋,却已入寒冬。
可是,他连恼怒的资格也没有。
因为曾经,她那样一心一意,满心欢喜地守在自己身边。
“能用膳了吗?”他阔步进来。
“能……”裴朝露见他一副目不斜视、匆匆而过的模样,心中顿时明了。
这是在外头听到壁角了。
“明日我启辰去接穆婕妤,如此便同她一道回宫了。”
“你斋戒还有二十余天,林昭和僧武卒都在,无妨的。”
“等回去,也无妨。”
“我会每隔一段时间,便让司天鉴同这次般,设星象局。或者,如今各郡县皆发状况,我会设计让李禹外出监察……总之,不会让你同他待太久的。”
“还有……”他彻底不再看裴朝露,只想起来此第一日,看到裴朝露手臂上一道贯始末的红痕,“如果他……你们到底是夫妻,你为女子,强推总是吃亏……”
“你忍一忍,护好自己。”李慕饮了口酒,眼眶红了大半。
“你别怕,这回我在长安的。”这厢眼眶全红了。
裴朝露张了几次口,却也没吐出话来。
半晌,她有些恼怒地搁下了筷子,眼风扫过四周。
只觉不能入这屋,更不能见此人。
她好不容易重聚的清醒又被搅散了。
她鬼使神差地捡起筷子,从面前一道山羊暖锅中,在最底下,夹出一枚甜姜搁在他碟中。
“天凉了。”这顿膳,她终于说了一句话。
第63章 回朝 眼下皇室有子诞生,当是贵不可言……
山间寺庙中的一顿午膳, 因一片甜姜改了气氛。
后面两人都未多言,李慕用着姜片,低头进一碗牛肉汤饼。裴朝露拎过他面前的酒, 给自己斟了一杯,小口饮着。
她拿过酒壶时,李慕伸手止住了。她抬眸看他,面上有流光温柔的笑。
李慕便收回了手。
未几, 裴朝露又给他拣上一片甜姜,自己轻酌一口酒。
她将将用过药膳, 还未觉得饥饿, 便只是坐在桌畔, 时不时给李慕夹拣暖锅中的甜姜。
甜姜虽甜,是相较于老姜。一片接一片用下,总也是辣的。
李慕感觉嗓子有些冒火, 却也没有开口,她给他夹多少,他便用多少。
当是没有了,裴朝露放下筷子,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适逢李慕用膳毕,伸手拿走了酒盏, 自个饮下了。
那并不是寻常的酒,乃特地调制的药酒,本就是补身的,伤不了什么。
裴朝露蹙了蹙眉,没说话。
补身的药酒,也是有量的。这是第三盏,她过量了。
李慕饮完, 眼睑微垂,并未落在裴朝露身上,只是伸手握住了她搁在案桌上的手。被他拢在掌心的细软手指颤了颤,到底不曾收回。
他带着细茧的掌心慢慢摸索过她手背与五指,至指尖处重新将她的手指拢在手中,似是感受着什么。
片刻,他侧首,目光落在裴朝露面容上。手缓缓松开,欲要抚摸她面庞。然只是伸了伸,便放下了。
“多进些膳,太瘦了。”
在先前嘱咐了繁多的事宜,讲了许多话后,一阵用膳的沉默里,他终于只剩了这一句话。
汤思瀚虽然不曾被抓获,但已经露了踪迹,如此各路追查围,只要他不越过边境,抓到指日可待。
从收复长安,到逼出汤思瀚,再到复原真相,还裴氏清白,他们已经走完大半。然而后面的路看似短暂,却更加艰难。
他和她,都明显感觉到了天子的态度。
而即将要回到皇城之中,宫墙高阻。李慕有万语千言,这一刻亦不知从何说起。终了便化成了这一句话。
裴朝露接上他眸光,眉眼含笑中涌上一股涩意。
须臾,合了合眼,盛了碗碧粳米粥慢慢用着。
李慕定在翌日前往洛阳,然这午膳,亦算作了告别。因为避耳目,他没法从正门下山,还需过后山暗道,便也需花上大半日的功夫。
遂而午膳后,他带着贴身的人离开了。
裴朝露没去送他,只一个人坐在屋中,捧着没用几口的粥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