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才是差矣!”阴庄华冷声连连,“齐王殿下乃是拿出令牌,欲要验明身份的。都已经主动证名了。便是念及齐王功在大郢,彼时生死当头,贺兰将军是否也该让人接过令牌,验上一验。然贺兰将军却看也未看,直接不予放行。逼得殿下只得换道而行,方又遇刺杀。”
“妾身倒是想问一问,此间贺兰将军到底是何意思?或者又是奉了谁的命令,如此蛮横,连检验一番真假都不愿!此等行径同刺杀齐王的人有何异处?或者他根本就是和刺客蛇鼠一窝?”
贺兰飞行此举,自是奉的李禹之令。
当日布置刺杀,李禹安排亦算周密。亦想到会刺杀不成,遂而想着李慕伤重之身,经不起折腾,便布置了多场刺杀,只为催他性命。故而虎牢关这处算是李禹舍弃的一枚棋子,来者现令牌而不验,自然是没有道理的。只是想着用贺兰飞之命,催李慕之死,亦是值得的。
这样重新思虑过来,又见殿下女子满含怒意的双眼微微发红,想着李慕确实伤重难愈。
李禹遂颔首,“虎牢关守将行事有失,其心可诛。派人立刻押回京畿,孤亲审之。”
“太子殿下英明,妾身铭感于心。”
阴庄华躬身而退,行至殿外,方昂首复了桀骜神色。
太子亲审,亦有三司从旁听证,左右这人已无用。
虎牢关上缺的人手,亦可安上自个的人。这亦是李慕许她的好处,而由此益处,她说服阿爹弃了这亲事,也能更容易些。
至于自个的人——
八月秋阳和煦,将她颊畔新月折射出柔和又浅淡的光泽。她想着那人剑眉星眸,面上笑意更盛,只拐道入了东宫。
诸事都按着她与李慕的计划在走,且进行的颇为顺利。若说还有哪处让她不安,便是那身处东宫之中的胞妹了。
而宣政殿内,李禹望着远去的人,虽恼怒那女子的直言顶撞,但心中也没有太多不快。她之种种,皆证明着李慕伤重的事实。
只是遗憾,如此这女子即将要成为李慕的未亡人。为一伤重无为之人如此费心奔波,不知图些什么!
李禹叹了声可惜,又叹一声愚蠢!
然撇开这情之事,于公事论,这人之能力比其胞妹要胜上许多。当日自己便是择中了她,却不想……转念思之,亏得自己不曾纳此女,按其行事举措,纳来东宫,自己未必能制住她。
而关于她对李慕的种种,他所疑惑的点,未几便得到了回应。
晚膳时分,阴萧若与他闲话,论及此事。
方告诉他,阴庄华今日来此看她,言说要退了同李慕的亲事,眼下为他这般操劳,乃是怕遭天下非议,认为她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李禹漱口净手,方道,“其实不必如此,六弟薨逝,同你阿姐的婚约亦算解除。”
“殿下忘了,大郢是有阴婚的。”阴萧若捧茶奉上。
“便是阴婚,亦是王妃之尊,胜过他人不知几许。”李禹拂盖饮茶,眼风扫过阴萧若。
“阿姐从来利益为先,更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人,您让她守着一方牌位过一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阴萧若挑眉道,“所以阿姐这厢看着是维护齐王,其实不过是为自己谋益罢了。”
“只是……”话语转折间,阴萧若不由黯淡了神色。
“有话便说,何时这般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性子。”李禹点了点她鼻尖,然心中愈发放松。
阴庄华竟然连退亲的念头都有了,可见李慕是没多少日子了。
“今日阿姐来看我,言她已打算抽身,不欲和齐王纠缠。又言如今家中鼎盛,若是留于京中,自也有合适的勋贵儿郎相匹配。若是回敦煌,亦是一方城主,有的是边塞好汉,左右都是正妻之位!”阴萧若觑着李禹神色,“阿姐虽弃了王妃之尊,然——”
后头的话她未再说下去。
虽弃了王妃之尊,他日仍是旁人之正妻。妻与妾之间,相差太多。
这日,阴庄华来见胞妹,如此言说之下,见其眼中有几分对过往边塞纵马驰骋的眷恋,遂送了她一枚假死的丹药。
归故里,天高地阔,牧马放羊,有手足庇护,会是很好很长的一生。
阴庄华的这般描述,阴萧若此时自不会对李禹说。
她自小心性甚高,入东宫担了个三品良娣,虽已是高位,却到底是妾室。阴庄华之语,本是告诉她假死新生后,亦可得广阔人生,亦有似锦前程。
然而,阴萧若之所想,并未如长姐所愿,甚至偏离了方向。
她顿下片刻,持着如今家族支撑的底气问道,“殿下,世间女子无一不想为人正妻,妾身亦有此念。不知殿下可能令妾如愿?”
相比假死远走,万人之上的荣华更让她倾心与向往。
“太子妃乃孤年少发妻,若无大错,不可轻废。”李禹望着阴萧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却又道,“然你也知晓的,她病体缠身多年,左右不是长寿之身。阿若却正值风华时,难道还不能等上两年吗?”
“或者说,孤还不值得阿若付与韶华?”
阴萧若接过李禹目光,细软臂膀缠上他脖颈,“阿若愿意等的。”
有李禹此话,阴萧若便放心许多。再者,即便那裴氏女康健长寿亦没什么大不了,深宫之中,自己有的是让她早逝或者身败名裂的手段。
李禹闻言,清俊的面上泛起温柔笑意,只将人抱去内室。
一番云雨中,他似见到裴朝露面庞,遂愈发用力禁锢又带动着身下人。
没有了李慕,他不能生养这等子事都不算事,大郢皇室他是唯一继承人。而没有了李慕,阿昙便又该重新听话了。
权柄尊位前,她自是比不过。
然这天下在望,她便是不可缺少的点缀。
他安抚着身下的阴萧若,轻吻她精致无双的面庞,摆弄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却仍旧忍不住感慨,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唯有阿昙,是他那一点心头好。
就是可恨,本该是白璧无瑕,偏先入了李慕手。
骤雨初歇,他伏在女子身上发出悠长喟叹,微眯的双眼里,露出几分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