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特意把天子搬出来,压了斛律光头等,斛律光瞪着祖珽,偏偏拿他没有任何法子。
祖珽随即说:如今说这么多都没有意义,如今兰陵王与领军将军都在周贼手中,恐怕是凶多吉少,周贼凶狠,就算咱们退兵,这二人也难保一死,况且我军也不能退兵!既然大将军觉得兰陵王乃忠义之辈,忠心耿耿于我大齐,那么他为大齐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了,又何必救他?
祖珽!!!斛律光气的浑身发抖,嗓音粗哑的大吼一声,嘭!!!狠狠拍了一记案几,祖珽吓得后退了两步,却说:难道下臣说的不对么?事已至此,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因小失大,如果为了营救兰陵王与领军将军,我军错失保护晋阳的最后防线,这个罪名,下臣以为大将军是担待不起的。
大将军仁义为怀,祖珽又说:唯有祖珽是个真小人,因此这事儿便由下臣出马,修书一封,送与周贼便可,大将军不必劳心劳力。
事已至此,就犹如祖珽说的,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齐军绝对不可能退兵,斛律光的脸色恍然,咕咚一声跌坐在席子上。
延州总管府内。
世子!齐贼的回信来了!
尉迟佑耆手中捏着回信,一路小跑冲进来,杨兼又在日常用药,汤药苦涩的厉害,他又不能吃甜食,因此每次用汤药都跟小孩子似的,不磨上半个时辰,让汤药凉的透了,是不会喝下去的。
杨广十足无奈的劝着杨兼饮药,尉迟佑耆便跑了进来,杨兼笑了一声,苍白的脸色竟然稍微染上了一丝光彩,说:不必拆阅,小玉米,你去牢狱把兰陵王和领军将军提上来,当着他们的面子拆阅。
是
等等。尉迟佑耆还没离开,杨广突然奶声奶气的发话,叫住了尉迟佑耆。
尉迟佑耆奇怪的看向小世子,别看杨广豆丁一样大小,但派头十足,背着手说:不饮了药,尉迟郎主便哪里也不去。
尉迟佑耆这才恍然大悟,是了,世子还没用药呢,又拖着不肯用药,世子平日里便油滑的很,能说会道的,如今受了伤,面色苍白,恳求起来便更是让人心软,尉迟佑耆早就见识过了,他又是容易心软之人,因此杨兼用药的事情,多半是交给小世子处理的。
尉迟佑耆当即站住脚步,说:世子,您用了药,佑耆这就去牢狱提人。
杨兼的双眉耷拉下来,果然可怜的不行,加之他的眼神没有焦距,更是迷惘又混沌,尉迟佑耆都不敢再看,生怕再看一眼便会心软。
杨广把药碗往杨兼手中一放,冷冷的说:喝药。
杨兼无奈,端起药碗一口气把汤药全都喝了,苦涩的不行,杨广连忙端上水来,杨兼又喝了一口顺顺气,这才长叹一声,简直比用刑还要残酷,说:现在可以了罢?
尉迟佑耆去牢狱提审兰陵王和领军将军,很快,众人也全都聚拢在延州总管府的大堂之中,都等着拆阅齐人的书信。
高长恭和韩凤脖子上架着枷锁,身上缠绕着绳索锁链,被士兵押解着从外面走进来。
杨兼还是坐在轮车上,其他人站在杨兼身后。
杨兼手中捏着一封书信,轻轻的晃了晃,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说:二位,这是齐军的回信,还没有拆阅,想必二位也很想知道这信中是如何回应的罢?
兰陵王没有说话,韩凤眯了眯眼睛,其实不必拆阅,韩凤到底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军中绝对不会因着他们便退兵的,简直是痴人说梦,韩凤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就不做这样的梦了。
杨兼把书信递给宇文宪,说:便劳烦齐国公,代替兼这个瞎子,读一读书信罢。
宇文宪接过来,将书信拆开,开始朗声阅读。
书信出于祖珽的手笔,一看便知,不为旁的,因着祖珽可是不可多得的才子,他的文笔辞藻华丽,那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
信上说,兰陵王乃是齐人的叛徒,通敌卖国,早就被齐人的天子发现了,一直想要除掉兰陵王,但是苦于兰陵王乃是正经的老齐人,所以天子宅心仁厚,不肯动手,如今兰陵王落在了周人手中,正好让周人代劳。
兰陵王听到这里,不怒反笑,唇角扬起一股子笑意,淡淡的,笑起来也没甚么力气,他早就料到了,一早就知道齐军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退兵的,但是他还是没想到,齐人可以做到如此决然的地步。
说甚么因为自己是老齐人,天子不忍心下手杀了自己。这样的话,虚伪的令兰陵王浑身发毛,只想作呕!
宇文宪又继续朗读下面的内容,移书上自然还提到了韩凤,说韩凤身为军中将领,却不服管教,多次在军中饮酒作乐,且目无章法,乃是齐军之中的败类,如果周人能替他们除掉韩凤这个败类,齐军上下都会感激他们。
祖珽这个王八羔子!!韩凤冷笑说:老子为齐军断头流血的时候,祖珽这王八还躺在女人的被窝儿里呢!现在说老子是败类!?
杨兼幽幽一笑,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韩凤的咒骂声,准确的侧过头来,目光凝视着韩凤,说:韩将军,事已至此,才能更清楚的看到齐人的嘴脸。像韩将军如此不可多得的人才,齐军不知道珍惜,当真是暴殄天物,倘或韩将军是我军中人,兼恨不能一天上三柱高香拱着,如何会弃之如草履,真真儿的令人心寒,心寒呢。
杨兼越是这般说,韩凤便越是气,说:镇军将军所言可是真的?
杨兼说:兼说话,从来不掺假。
杨广站在旁边,挑了挑小眉毛,心中默默的说着,这句话就是假的,而且假的很离谱。
韩凤说:我若肯归顺于将军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杨兼的眼目看不到,反而笑的更加温柔,说:兼求之不得,像韩将军这样的人才,世间少有,又怎么会有人嫌弃呢?
好!!韩凤朗声说:痛快!我韩凤便是喜欢爽快人!那就这样说定,从今儿个开始,我韩凤便给你效力!
杨兼抬了抬手,示意说:既然韩将军是自己人了,来人,给韩将军松绑。
士兵立刻上前,给韩凤解开枷锁,韩凤诧异的说:你竟如此爽快?难道便不怕我耍诈?
杨兼幽幽的说:韩将军说笑了,虽兼的眼睛看不到,但相信韩将军又不是贱骨头,已经被自己人抛弃了,还耍甚么诈?
韩凤哈哈一笑,说:对!你说得对!这话糙理不糙,我韩凤可是越来越中意领军将军你了!往后里我便跟着将军!
杨兼微微颔首,随即把目光凝视在兰陵王高长恭的身上,说:老四你呢?你的家人已经抛弃了你,你当如何?
家人
高长恭听到这两句,心窍不由抖了一下,是啊,严格意义上来,齐人的贵族,都是他的家人,而且亲戚关系并不疏远,平日里走得也很近。
兰陵王心中感慨万千,一时没能说话,杨兼却说:无妨,我知你是执拗之人,倘或你不想归降,也无妨,毕竟兄弟一场,为兄可以送你盘缠和干粮,派人护送你离开这是非之地,让你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安安心心的度过剩下的日子,不再理会这些肮脏的纷争。
杨兼说到这里,在场众人登时爆发出一阵哗然。
他们都听说过杨兼对齐人的兰陵王不同,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杨兼因着赴宴,都落到这个田地了,竟然还能放过兰陵王,一点子迁怒也没有,还说可以送他离开。
韩凤看向杨兼的眼神,不由更加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