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道友被困在楚池秘境里的棋局阵法之中,现下已经死了,后来有人再探楚池秘境才有人发现。”
“……”
容真努力将面前的画面拂乱,又有声音隐隐约约闪在她的耳边:“薛掌门,你家徒弟一个在采药的悬崖上坠落,另一个在宗门大比里被功法反噬,也死了……”
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死去,乔雪踪死去……不同的事件碰撞出不同的悲局,一个个声音与画面在她的脑海深处闪现,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不同的命运所化的悲剧一遍遍重复上演。
那纷乱的声音与画面宛如潮水般拍击着容真的灵魂,浪头一阵高过一阵,最终在悲怆的海浪即将把容真淹没的时候,仿佛归墟海眼一般的旋涡将她扯着往下坠落,与此同时,只有她能听见的某些代表真相的声音沉沉响起。
“悲伤与绝望,仇恨与愤怒,挣扎与彷徨……”
“我是命运本身,以命运所造的恶果为食。”
“你的痛苦悲怆,尽是我的养料。”
“请你哭得再悲伤些,来,喂饱我。”
这仿佛梦境低语一般的声音,在容真的灵魂深处回荡着,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诱人沉沦的旋涡。
他一遍又一遍掷出命运的骰子,只为了让他所钟爱的那一面朝上,而后喂饱不知餍足的他。
与此同时,在空之域里,帝吾看着贺玄灵,歪了歪头,他胸腔处曾经被贺玄灵击穿的伤口已经慢慢长好,有些人的负面情绪天生便是最美味的食物,比如容真方才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
第150章 一百五十根猫毛 剑折(='_'=)……
容真听着耳边的低语,猛然回过神来,她将那可能属于薛景岚的恶鬼收到身后,她现在还不忍心杀死这恶鬼,前方薛景岚曾经居住的山头就在不远处,而因为方才的雷劫,天岚门剩余的修士都逃开了,现在天岚门内只余下容真与乔雪踪。
薛景岚曾居住的山头已然空荡荡,容真方才在挣扎中已经用光了全身的法力,所以她现在只能踉踉跄跄地沿着山间小径往山上奔去,她不知为何薛景岚的雷劫为何会如此激烈,似乎有着一种无法破开的命运将他们网住了,用尽全身力量也无法挣脱。
容真扶着崖壁,踉跄着一步步往山上走去,薛景岚的院中原本栽种满了青竹,现下一株与没有余下,所有的建筑都被突如其来的雷劫夷平。容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泪水已经干涸,她的鼻头一酸,似乎又要落下泪来,但那恶鬼传递而来的低语却仿佛挥之不去的恶魔一般在她脑海中响起。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他的养料,她不能哭,连落泪都要小心翼翼。容真吸了吸鼻子,将泪水逼了回去,她挣扎着来到山头上,脚下是一片焦黑,薛景岚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或许是被万千雷劫击碎了,在地上只剩下一柄断剑。
这断剑是束墨,它一分为二,剑刃依旧锋利,剑身莹白如雪,但它却从中央被断开,颓然落在地上。容真往前走了两步,只听到了一串悦耳的铃铛声,束墨之上坠着的三枚铃铛,一金二银,依旧闪着夺目的光辉。
除此之外,容真再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气息,薛景岚……确实不在了,他死在了一场异常的雷劫之中,他的命途永不可能跨过元婴,他的一生只能止步于此,而在这之后,是一个巨大且罪恶的阴谋。
容真的脑海里又回荡起了恶鬼传来信息里的画面,她仿佛被这无数信息组成的浪潮击垮,原本就耗尽了全身力气的她在确认薛景岚真的死后,心绪不稳,她的脚软了半分,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她没有晕倒在地上,因为她的身后有乔雪踪跟了过来,她冲上去将容真抱着。乔雪踪扬着脖子,紧紧抱着容真,她低头看向地上的断剑,弯腰去拾的时候,她的泪盈满了眼眶,却不敢落下来。
容真的意识堕入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在她下坠的过程中,有许多纷乱的言语在她的耳边掠过。
“阿玄,你的意思是——我们,都被关起来了?”
“我是说您……您在拿回力量之后,有朝一日,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能让‘我’的意识脱离此处。”
“你见过农场主将农场里的牲畜们全部杀死吗?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自然是消灭其中不驯不敬的那部分。”
“我们……我们被关在这里了呀,像被豢养的牛羊一样。”
“人类是多面的骰子,即便恶念只存在于某一面之中,只要掷的次数够多……那一面总会朝上。”
“从你自六道轮回里消失,至少过了几万年,我都没有再次见到你。”
“命途确实如此,但你们,确实太苦了些。”
这些都曾经是她与别人的对话,或者是她曾听过的话语,现在这些纷乱的语言连接成线,与薛景岚的死一起,在容真的脑海里慢慢描摹出了真相的轮廓。
帝吾是掌管命运的神明,他以人类的负面情绪当做养料,当他不再满足于所有小世界里人类正常生活所产生的哀苦悲痛,他便想办法将她所在的小世界隔离了起来。他仿佛是书写一本小说的作者,为这个小世界里的人书写痛苦的命运,生老病死爱悲欢恨别离求不得,人生七苦,他要此界里的修士一遍遍地去品尝,让这些灵魂为他源源不断地生产负面情绪,而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重演中,不堪重负的人类催生了恶鬼。
或许还有许多事情不明朗,但容真似乎也窥见了一丝这个世界的真相,就如同她最开始做的选择一样,她选择放弃自己未来的生命,去让薛景岚将乔雪踪救回,而帝吾加诸他们身上的命运,或许是在彼此在意的他们中间,必须要有人死去。
在昏迷中,容真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袖子,她不能再沉睡下去,薛景岚死了,她甚至不敢悲伤,她只能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薛景岚还留下了许多线索,那把斩断浮鲸神经的宝剑,还有……他曾经说过的许多话。
容真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用痛感强迫自己醒了过来,此时的她已经被乔雪踪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周围都是熟悉的陈设。容真起身,想说话去呼唤什么人,但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哑,发不出声音来,或许在那日,她已经哭得再流不出泪水来了。
她拿了桌上的水,仰头喝了一些,曾经用尽的力量已经恢复了些许,其实在那日中,漫天的雷劫根本没有砸中他们,容真现在精疲力竭,纯粹是因为她一直在试图挣脱乔雪踪,她想冲入雷劫里救薛景岚——即便她知道那雷劫可以轻松夺走她的性命。
乔雪踪比她理智许多,所以她可以拽着容真让她不要跟着上去送死。容真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但是她拿着瓷杯的手却开始不住颤抖。
她还记得自己在离开须弥城去往悬芳秘境的时候,薛景岚还对她说,他一定会等着他们回来,那个时候的容真以为他永远都会等在原地,但是……现在呢?他已经死在天岚门中了,是被帝吾杀死的,她亲眼所见。
容真的手一抖,手里的茶杯落下,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一直蹲在门外等候着的乔雪踪推门走了进来。
“师姐。”她唤道。
“师父的剑收起来了吗?”容真低头去拾起地上破碎的瓷片。
“断了。”乔雪踪对她轻声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帝吾要杀了他吗?”容真自言自语说道,帝吾为何会突然出手杀死薛景岚,他应付素月心与贺玄灵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
“帝吾收回力量与贺道友收回力量有时间差,在这时间差里素掌门很危险,帝吾应该是存了将她杀了的心,师父在此时渡劫,诱惑他出手,便可以保证素掌门的安全。”乔雪踪的语调没有起伏,她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当然,这一切建立在确实是帝吾杀了师父的基础上,师姐,你为什么要如此信任贺玄灵呢?”
“那日我亲眼所见,是贺玄灵召来了雷劫,将师父杀了,谁都知道他的本体就是猫样的兽形。”乔雪踪轻声说道,“师姐,我尊重你,但是贺玄灵的嫌疑更大,若……若你还愿意与他在一起块儿,我或许……”
容真知道,以乔雪踪的灵根来说,她更容易被帝吾蛊惑,她摇摇头,对乔雪踪说道:“那就这样吧,贺玄灵呢?”
“所有人都看到他杀了师父,他怎么可能回来,以他那样的修为,在素掌门不注意的情况下召唤出身外化身来行动,也不是不可能。”乔雪踪提高了语调,她没想到容真竟然还觉得贺玄灵是无辜的。
“他可以,自然帝吾也可以。”容真摇头。
“师姐——”乔雪踪站定在原地,握紧了拳,“我……你……我与你说实话,我曾与帝吾做过交易,他会保我、你还有师父性命无虞,有帝吾的庇护,你那时内府能量紊乱才没有死,而能够冲破帝吾的保护规则,只有贺玄灵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