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帷香浓

第40节(1 / 2)

武宜春道:“甚主意?”

郑桂儿见他动意忙道:“只那柴府败了,她汉子一死,陈玉娘无依无靠,公子单谋她一个妇人还不易吗?”

武宜春却忽的笑道:“果真最毒妇人心,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想你与那柴世延又何止百日恩情,你倒真真舍得。”

郑桂儿听了这话儿,知他清楚过往底细,唬了一跳,却暗暗一咬牙,扑通跪在地上道:“奴家真真为了公子。”

武宜春挥挥手道:“下去吧!”郑桂儿待要再说什么,见他脸色转冷,如何再敢多言,忙着退了出去,出了门心里却定了定,这宜春公子若想谋陈玉娘,柴世延必然躲不过这一劫,过了几日与那管事干事之时,拐弯抹角扫听了音信儿,听得谋逆叛党之事牵连高青县提刑官儿,便知是柴世延。

想那陈玉娘秉性刚烈,若落到这位宜春公子之手,怎堪受其辱,说不得一死全了贞洁,到那时夫妻两个去阴间做一对死鸳鸯,方解了自己心头之恨,且到死都不知这祸事怎生个缘由,不想这日出府正给平安瞧了去。

平安瞧见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道这高寡妇怎在武府里当差,瞧打扮是个粗使婆子,当日不说跟着京里的客商走了吗,怎落得与人为奴,怎又这般巧的在武府,想这淫,妇惯来会使心机手段,又最是个见不得旁人好的,这桩祸事莫不是跟她有什么干系。

想着这些,忙回客栈跟玉娘回了,玉娘听了也是暗惊,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怎就偏偏又遇上了这淫,妇,虽知她一个下人,便想使坏也难,却心里总有些膈应的慌。

更何况武府这般门禁森严,自己一无门路,二无引见如何见得那武三娘,柴世延哪里也耽误不得。

思来想去,玉娘终得了个主意,有道是不虎穴焉得虎子,既武宜春要谋自己,使下这般手段,自己不若将计就计,只近了他,再想见武三娘也不难。

想到此,与她哥商议了,陈玉书听了忙道:“此计不可,那宜春公子既要谋妹妹,妹妹这番送上门去,如何能保周全,便保的周全,日后传出去,这名声岂不坏了。”

玉娘叹口气道:“如今还顾得甚名声,只能救得他的一命,便让玉娘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哥哥莫忧心,这武宜春非是那些市井浮浪之徒,妹妹自有法子应付。”

陈玉书无法儿,只得依着她,次日玉娘让平安在武府门外守着,只瞧着武宜春出来,便远远跟着,瞧他去了何处,连瞧了两日,玉娘心里有了章程。

这武宜春每日都要去城中的青若堂,这青若堂是京里有名儿的书坊,玉娘早也听说过一二,是武三娘的买卖,天下无人不知。

玉娘还曾想过,若自己是男子便能来这青若堂逛逛,岂不造化,如今虽得了机缘,却是这般无奈之局,怎不令人叹息。

这日一早,玉娘脱去罗裙,摘下簪环,换了一早预备好的石青褶子,满头青丝挽在头顶,戴了同色巾帽。

玉娘抬手摸了摸肚子,虽已六个多月,倒不大显,腰间不束腰带,瞧不出什么来,秋竹却道:“娘这般打扮起来,多了几分飒爽之气,倒愈发好看呢。”

玉娘低头打量自己一遭,叹口气道:“好看有甚用,走吧。”

秋竹也是一身书童打扮,主仆二人奔着青若堂去了,到了青若堂门外,玉娘忍不住抬头瞧了瞧,只见上头的门楼上明晃晃几个大字,御赐青若堂,御笔亲书,这体面恐天下只一个武三娘能得,青若堂如何能不闻名天下。

门口两个十五六的伙计,瞧着就伶俐,倒不托大,脸上的笑容异常亲切:“这位爷里面请。”爷?秋竹忍不住想乐,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唤娘爷的。

玉娘迈脚进了里头,倒真开了眼,简直就是个巨大的藏书阁,区别只在于这里头都是新书,青若堂主印的新书,上下三层,分门别类标注了类别,玉娘忍不住走到志怪小说那里,抽出一本翻了翻,只瞧了两页,便险些入了迷,忽听身边一个声音道:“若你想瞧这些,后头有新刻本。”玉娘抬头,正对上武宜春的眸光。

武宜春本还想着,待把柴世延的事处理清楚,便去高青县,怎想竟有这般惊喜,在这青若堂中得遇佳人,几疑是在梦中……

☆、第85章

虽说早就计量好的计,遇上武宜春,玉娘还是有些慌乱,却极力定住神儿,放下手里的书,暗暗打量。

说起来玉娘真想不明白,武宜春怎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妇人使出这些手段,莫说他姐姐武三娘,便是他自己,怎么瞧也是十分人才,又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听说他府中佳人甚多,什么样儿的女子未见过,何至于纠缠自己,却世事难料。

武宜春望着眼前佳人,倒未曾想过,她着了男装竟是这般风姿,丽色稍减,却多了几分飒爽男儿气,更是惹人喜爱,只她这般瞧着自己,莫不是不识自己了。

想到此,却又不禁叹息,是啦,她如何识的自己,仔细想来两人不过两面之缘,便自己偷着瞧她那回,她又怎知道,却她怎来了京城,莫不是因柴世延之事 ,又暗暗摇头,柴府抄家之时,已听说柴世延以善妒之名,把他的原配妻子休回本家,既如此又怎会替他奔波,莫不是来走亲戚,却未听见说有甚亲戚在京。

这些且不论,想自己与她男女有别,她又是个良家女子,如何肯容自己亲近一二,便此时撞遇上也无济于事。

武宜春心里暗急,目光略过玉娘身上男装忽而得了个主意,既她易钗而弁,倒不如莫点破她,如此倒便利。

想到此,跟玉娘拱拱手道:“在下武宜春乃是这青若堂的坊主,今日虽与兄台头一回见,心觉似故友一般,这些都是上几个月的老刻本,新进雕印出的刻本在后头,外人却瞧不见,倒是有几本有趣的,兄台若有兴致,请后头厢房待茶,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秋竹一听武宜春这一见面就要把娘请到后头去,怕他起了什么坏心,偷偷拽了拽玉娘的衣裳角,那意思是让玉娘推脱了。

玉娘如何肯推脱,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扫了秋竹一眼,跟武宜春一拱手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武宜春顿时欢喜上来,眉眼都含着笑,因这武宜春生的极其俊美,他家坏事的时候,险些给那些人卖到小倌倌里去,生怕那些人起了歹意,轻易不笑一声,后武家平反,那些人给他逐一收拾了个遍,却仍不大笑,今儿这一笑倒令玉娘略怔了怔,恍惚有如沐春风之感。

玉娘想起他姐姐武三娘,虽是亲姐弟,这么瞧来姿色上武三娘真真不如这个亲兄弟,却又想他虽生的如此好皮囊,却倚仗权势为非作歹,心却是黑的,自己需防备着他些才是。

想到此,警醒着跟他到后头去了,原来这青若堂后头是个小院,虽不大却收拾的雅致精巧,武三娘跟着武宜春进了侧面厢房。

秋竹待要跟进去,给武宜春的小厮伸手拦住,眼睁睁瞧着娘跟着那色胚进了里头,秋竹气的直跺脚,瞪着那小厮道:“你拦着我作甚?”

那小厮见她这一叉腰,早露出了女儿形色,不禁暗笑,便与她道:“我家公子跟你家爷自有体己话儿说,咱们当差的第一便要有眼色,你去跟前岂不讨嫌。”

秋竹见他言语间,颇有几分嘲戏之意,知他定是瞧出自己是个女子,瞧那两只眼不住往自己身上瞄,倒是跟他主子一样,生就一副色胚模样儿,虽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瞧什么,再瞧仔细我挖了你的眼珠子去。”

那小厮嗤一声乐了,见她年纪虽不算太小,却颇娇俏可喜,暗道赶明儿她主子跟公子成了事,自己在公子跟前多磕几个头,让把这丫头许给自己当媳妇儿,岂不便宜。

越思越想越得意,哪里还会把秋竹的话当回事,恨不得把她当成自己媳妇儿,扯着她到一边,给秋竹一下子甩开,那小厮道:“我与你有话说呢。”

秋竹道:“说话便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

那小厮嘻嘻一笑道:“我是扯着你去那边,虽咱们不能进去伺候,那边窗户跟儿下却听得底细。”

秋竹这才过去与他立在窗户下头附耳听里头的动静,听来听去,倒越听越糊涂上来,秋竹原先还怕,武宜春这色胚为着娘使了这么些心思,如今到了跟前,哪会轻易放过,便不好动手动脚,言语调戏定少不了的,哪想到两人在里头说的都是书,文绉绉的,说了半日,她在窗户外头是半句也没明白,不禁挠挠头,暗道莫不是两人在屋里做大学问不成。

玉娘虽猜着武宜春不是急色之辈,心里却也有些忐忑,怕他做出什么轻浮言行,不好应付,却未想到他这般以礼相待,玉娘自是不会傻到以为他瞧不出自己的身份,这事彼此心知肚明,不是认出自己,如何会让到这后头来。

进来之前,玉娘还在琢磨,若他轻薄自己如何应付,进来却不禁有些讶异,这里倒像一间精雅书房,墙壁上的书架子磊磊满满摆着书籍,玉娘忍不住瞧过去,竟都是新书,本以为新刻本是武宜春打的幌子,如今瞧来却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