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赌到了,他亲眼看见周鹤庭示弱,亲眼看到对方为自己丢盔弃甲,心甘情愿被驯服。
陆嘉意很爽,但同时,也有些心软。
眼前毕竟还是他深爱的人,他承认,他不是铁石心肠,无法因为这人作恶,就立刻把自己与这人的爱意割离。
陆嘉意胸膛起伏着,他问: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可以。周鹤庭贴着他,喃喃,相信我。请相信我。
这一夜,二人第一次达成和解,平静地度过这一晚。
陆嘉意辗转难眠,努力理清头绪。
「欲望」。
这是系统给出的线索。
既是如此,这词就无法成为周鹤庭在此副本中的关键词。
欲望也许是动因,也许是表层现象,可以是因,也可以是果。但对于这个副本的周鹤庭,都不够准确。
陆嘉意对这人的信息还不足够,因此还无法找到一个词,来准确地概括周鹤庭堕落至此的原因。
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此时的和平短暂,他的任务依旧任重道远。
第二天醒来,陆嘉意发现床边空了,周鹤庭不在身边。
他起床四下寻找,却见寨子空空,大多数人都不在寨中,只有一些负责后勤的还在干活忙碌。
陆嘉意随手抓了一个询问众人去处,那人也不是很熟悉前线的作业,便说:不在寨子里,那肯定就是下山做大事了呗!
什么大事?
土匪还能有什么大事,打家劫舍呗!
陆嘉意放开那人,脸色逐渐难看。
昨夜,周鹤庭的保证还如犹在耳。
今天,一觉醒来,这人就翻脸不认账了?
陆嘉意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件事,既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去处,但至少知道他们的归途,他就依靠着山寨大门,静等众人归来。
日上三竿头,陆嘉意终于听见山路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是那群土匪兴冲冲的对话。
陆嘉意嗤笑,听这动静,这帮人收获颇丰?
带着土匪队伍,为首的必是周鹤庭。
只见这山寨头子一身干练黑衣,腰间别着刀和枪,满脸的疤在阳光下泛着光,右眼的荧绿衬着日光,竟显得精神。
周鹤庭谈笑着转过头来,看见山门的人,笑容一僵。
土匪们还不知问题严重,看见门口的人,还吹口哨起哄,哦哦,嫂子查岗来了?
大哥啥时候妻管严了?
小意周鹤庭背对众匪,赔着笑,伸手朝陆嘉意接近。
陆嘉意只避开他的手,却没有让开,依旧挡着不让人通过。
就他这小身子板,非要硬碰硬,根本碰不过。但他知道,周鹤庭此刻,不可能再对他用强。
怎么了?周鹤庭装傻。
陆嘉意板着脸,没有回答。
周鹤庭看他这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忙小声同他解释:我没有杀人。我只抢了东西。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周鹤庭拉着他看向队伍最末的箱子,你看,只有东西,我也没抓人。我不是答应过你了?
陆嘉意睨他一眼,还想说什么。
但是小意,你看周鹤庭知道他会说什么,先发制人,寨子中这么多人要养,不抢,也不现实,对不对?
陆嘉意目光落到山路上,滑过那一张张土匪茫然的脸。
他依稀听到几个土匪的交谈:这是怎么回事?大哥真的妻管严了?
不是吧?我们以后的生计,要看嫂子能不能松口了?
那日子还怎么过!
嘘!小声点,万一嫂子听见了,真不让我们有活头
土匪们紧张的神色落入陆嘉意视线。
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使气氛更加令人窒息。
烧杀抢掠都做过,这帮人骨子里都坏透了,陆嘉意很清楚。
也正因此,他明白,一朝要人改邪归正,不但不现实,还有可能反噬,造成报复性的反弹。
不如趁此机会,先把对陆嘉意自己而言,最难接受的几点恶行规避,建立原则。
我们约法三章。陆嘉意终于开口。
周鹤庭正色点头。
第一,不抢穷人;第二,不欺妇孺;第三,不夺人命。
陆嘉意当着众人的面,掰着手指,一条一条说得非常清晰。
他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而周鹤庭也是忙不迭答应,每一条都同意了。
陆嘉意继续观察寨中土匪,眼见变天,以后不能再为所欲为,众土匪的不满都清晰可见。
但有些人抬眼与陆嘉意对视上,就忙错开眼神,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做人。
怎么这样有些人嘟囔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大哥暂时宠着他,先卖乖给他看呢!
也是。
好歹现在吃穿还有保障
心存侥幸,人之常情。
陆嘉意理解这些土匪的心情。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决心。
为首的恶霸一朝示弱,手下的所有走狗喘口气都要小心。
此后的生活,虽然陆嘉意偶尔还会听到有不堪的传闻,说他卖身求荣,说他恃宠而骄。
但只要当面与他撞上,寨中没有一个人不敢对他不尊重,一个个都毕恭毕敬,恨不得下跪讨好。
陆嘉意不需要这样的讨好,反而觉得恶心。
这寨子的未来,他还看不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没有自信,可以把整个寨子带上正途,清风遍扫。
他甚至都没有自信把周鹤庭带上正途。
但此时的局势容不得他看到那么远。
很快,他就注意到异常
周鹤庭的副人格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些天以来,与他见面的,一直都是主人格。
但寨中人似乎没有人觉得二哥消失了。
如此看来,是周鹤庭有意识地,不让他与副人格会面。
周鹤庭在闲时会养陆嘉意,口头哄他养心,好吃好喝伺候着养身。
这一天,周鹤庭又端了一锅肉汤,亲手端进屋中,放在桌上开盖。
鲜香飘进陆嘉意鼻尖,他这几天大鱼大肉被喂着,此时又闻到这气息,觉得发腻,没什么胃口。
周鹤庭却不介意,亲自盛好一小碗,端到床边给他,我亲手炖的,吃一口?
先前周鹤庭没有亲手下过厨,此时对方都这么说了,陆嘉意知道不给个面子肯定不会被放过。
他探头去看,碗中是一只鸡腿,目测也是这人亲手杀了烫皮拔毛,否则怎么会连毛都没拔干净。
眼见陆嘉意脸皱起来,像是嫌弃,周鹤庭忙舀一口汤,那只喝汤?
陆嘉意百般纠结,还是赏脸凑过去,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汤
然后脸皱得更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