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会,没瞧见玉佑樘,便拦下一个下人问其去向。
那下人道:“小的方才恰好经过,太子殿下似乎正在大人摘的那株葡萄架下闭目休憩。”
“知道了。”谢诩回,而后朝那边步去。
谢诩到那的时候,见玉佑樘已歪着头,呼吸浅浅,睡得分外香甜。
守在一旁的碧棠见他来了,立刻自动退至五尺开外。
谢诩将藤椅旁边石凳上的杯子拿开,就着坐下。
煦风暖人,喧鸟轻歌,真会选地方,此处确实舒服,谢诩敛目去看躺在那的玉佑樘,瞥了一刻,视线微微一偏,见玉佑樘的一只手正搁于藤椅扶手上,并未放到毯子下面。
那只小手为深木衬着,白皑胜雪,一点天光落在上头,让原本便生得圆润姣好的指甲,更是莹如珠玉。
谢诩未作多想,握起那只纤细的小手,欲要掖进毯内,须臾间,不由微微一怔。
掌中小手柔弱无骨,软而轻,几乎不见重量……
垂手明如玉,皓腕凝霜雪。
谢诩脑中又不由浮起一幕,方才,就是这只手,指尖极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脖颈……
心头被一根无形线猛然勒紧,谢诩只觉得喉头一窒,几乎快忘了他刚刚欲要做什么,依然静静地握着那只手,片刻又掀眼去凝视玉佑樘的脸:他脸半歪着,睡得很沉,浓睫鸦鸦盖满眼下,一动未动;秀气小巧的鼻尖却跑进光里,莹白如玉;而他的唇,就如他那日摘撷下送他的一枝粉桃,鲜嫩娇艳……
他一直知他是个女孩儿,却从未将此事挂于心上,却不曾料见,白驹过隙,匆匆几载,他已经出落得这样好看……
清风卷来,一架叶闪光动,簌簌低吟。
指间软润突地抖了一抖,谢诩这才回过魂来,匆匆将那手掖进毯子。
而藤椅上的人此刻也醒了,他睁开长眸,惺惺松松的,似凝雾之夜。
他第一下望见的便是谢诩,眼中雾气散尽,露水一般清而亮,他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谢诩被他直直瞅着,莫名而来的紧张,带起胸中一股闷燥,他想开口回些什么,好找个出口将它们驱逐。
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直起身,不知是高处的风更凉,还是离他远了些的缘故,谢诩觉得胸口闷燥散了些,才冷冷启唇:“睡好了就快回宫去罢。”
而后拂袖径自走了。
玉佑樘见他背影消失得极快,不禁拧眉细思,难道还在因为打喷嚏那件事生气?
在不远处把守的碧棠也没来得急招呼,谢诩便风一样路过了,她回过头,也不禁陷入沉思:难道是我的错觉?为什么我觉得谢大人有那么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呢?
☆、第十九幕
当夜,谢诩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曾经有过的场景,年幼的玉佑樘刚被送上山,节气已至霜降,整个栖霞山霜染鸦枫,曜红如火,滚滚烧至山底……
他立于寺前等了一上午,才闻见车轮辘辘,一座马车戛停到寺前。
遮帘被车夫掀开,偌大的车厢里,一个极小的孩子将自己缩在角落,他被深色布袋套着,眼前定是一片黑暗,瞧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凭本能抵在某处,寻求安全感。
谢诩走上前,让他出来。却不料他往里头连缩几下,又一动不动。
谢诩那时候还年轻,并无太多的耐性,长臂一揽,直接将他拦腰抱起。
他明显很惧怕,也不叫出声,只敢小小的挣扎,谢诩冷声道,“别动。”
怀中的小家伙立马停了动作,谢诩才继续往寺中走,履下红叶咯吱,几乎能将布袋里传出的闷闷一声掩住:
“……能把套在我身上这东西拿掉么?”
不假思索,谢诩抬手,将袋子一把抽下——
接着垂目去瞧臂弯中的少女,不禁一怔,眼前的并非那时尚在年幼的玉佑樘,而是已然长大的她……
此时的她,面容已是雅艳剔透,一双眸子狭长墨黑,直勾勾盯着自己。约莫是闷得太久,她小小喘着息,粉腮若桃;而她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也因动作使然,正轻轻软软地按在自己胸膛上……
谢诩只觉得被她所按的那一处一瞬被点燃,随即蔓延开来,烧得大片胸腔之中火急火燎,谢诩下一刻握住那只手,只想快些将其拿开……却不料掌心被极轻地搔挠了一下!
谢诩周身一僵,血全部涌上大脑!再看少女时,她也望着自己,眼底灼亮,似荆棘堆里的一团火,而后她又娇俏吐舌一笑,舌尖粉嫩……
梦境恰巧也在此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