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真的酸,捧在手掌心十多年的宝贝,一朝要叫别的男人抢去,叫他怎能甘心。若那男人是他自己给女儿选的,虽然心中不快,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结果却被一个野男人截胡,这口气如何咽下。
皇后轻轻揉着他的胸口。其实她一开始知道女儿的心思,对闫默也不怎么满意,毕竟年纪是大了点,脾性也不够温和,不说跟出身世家的公子们比,就跟御前侍卫们相提并论,他的外表也没什么胜算。
可再怎么样,也抵不过孩子喜欢。
先头那顾家的小公子,倒是哪哪都好,可后来如何?平白惹得女儿伤心。
那事之后,皇后就想清楚了,只要有一个暖暖喜欢的,他又对暖暖好,这就够了。其余的家世、权力、本事、财富,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些东西,只要皇帝想,要多少就能给多少。
如此想过一番,再来看神武大将军闫默,皇后便觉得挺好了。
皇帝听了皇后劝解,仍旧不甘心地哼哼两声,方才要冲出去找人算账的架势却已经放下。
皇后又道:“如今只是我们推测,暖暖还没正经说出来呢,我看她那样,许是开了窍自己都还不知道,迷糊孩子,少不得还要咱们推一把。”
“不推。”皇帝不乐意。
皇后失笑,“那就先不推,我再看看闫默到底值不值得暖暖托付,别是那傻孩子一头热才好。”
皇帝立刻不悦道:“他还敢不喜欢暖暖?”
“急什么,这种事强逼得来?况且我问过紫苏,从他二人平时相处看来,他对暖暖未必无意,只是关系到暖暖终生大事,总要谨慎些。”
皇帝这才缓缓点头,心里盘算着,派人去上清宗探探,要把这闫默祖宗十八代探查个清楚。
这一夜就在帝后二人的细语中过去。
次日,褚清辉来给皇后请安,用过早膳后,皇后拿出一卷图纸。
“这是工部送来公主府的格局图,你来看看可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父皇母后看着好就好。”褚清辉凑过来,图纸上的宅院格局极大,院落房屋花园错落有致,布局既宏大又精细。
皇后笑了笑:“又不是给我和你父皇住的,以后这就是你与驸马的住所,怎能不上心?”
她说着,看了女儿一眼,又叹道:“就不知,我的暖暖想跟谁住在一起。”
褚清辉心中无故跳漏一拍。建公主府这事,她早就知道了,也知道她的驸马以后会跟她住在一起,然而直到现在母后提起,心头才有异样感觉。
那个将要与她住在一处,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他会是谁?
这个问题烦扰着褚清辉,直到下午去含章殿,她都思索着。
这段日子她已经熟门熟路了,去时闫默指导学生打拳,她就坐在石桌边,撑着下巴出神。
仲春时节,百花含苞,连风里都裹夹着花草香气。不知从哪儿吹来两片花瓣,擦过褚清辉长长的眼睫,挺翘的鼻梁,顺着脸蛋落在石桌上。
她醒过神,轻轻拈起花瓣放在掌心,仔细看过,认出是杏花,又对着手心吹一口气,花瓣摇摇晃晃飞起,眼看要落到地上,又一阵风卷来,花儿重新落入风中,被带向远方。
褚清辉的视线顺着花瓣飞走,盯着四角墙院外一汪碧色的天空,不知多久回过神来,才发现闫默已经坐在对面。
闫默并未开口,只看着她,似乎在问怎么了。
褚清辉笑笑:“再过不久就是上巳节了呢。”
岁岁春草生,踏青二三月。三月三上巳节,原是人们在水边祓除病气,除去积秽的日子,如今渐渐演变成踏青寻春的好时节。
褚清辉听林芷兰提过几次城郊的春色,太子褚恒也曾微服出宫,与友共游,她自己无缘得见。
闫默不知她为何提这个,只略略点头。
褚清辉忽然露齿一笑,“我想要几只纸鸢,先生从宫外带给我吧?”
“什么样式?”闫默问她。
褚清辉皱鼻想了想,纸鸢她见过不少,大多是做成蝴蝶、花鸟等漂亮鲜艳的样子,热闹是热闹了,却不太合她此时的心意,但要她说出眼下自己想要的,又一时说不准,只得摇头道:“还没想出来,到时候再跟先生说。”
闫默又微微点头。
褚清辉之前脑子里都是皇后早上与她说的,驸马和公主府的事,后来被两片杏花打了岔,眼下又想起来,看着面前人敛眉沉目的模样,忽然就想问问他的意见,可转念又一想,将军府的样式她是见过的,京城中就没有简陋至斯的宅院,心中不免迟疑,问他真的能问出什么来么?可别又建成第二间将军府。
往日里她叽里咕噜,如一只欢快悦耳的鸟雀,今日不知为何,频频怔神,倒让已经习惯她的声音的闫默觉出几分不同。
他拿出匕首,用一块锦缎缓缓擦拭。
过一会儿,两人间仍是沉默,他抬起头来,果然见她托着脸颊,两眼迷茫,又出神了。
“在想什么?”闫默将匕首收起来。
褚清辉呆呆道:“我在想,要不要在府里建一座武场。”
话一出口,她就清醒了。
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想到在公主府中建武场?——因为将军府里有武场。
为什么要和将军府一样?——因为想让他在公主府练武。
为什么让他进公主府?——因为……想要和他住在一起,想要他做她的驸马。
她想要他做她的驸马。
这个想法忽然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
褚清辉只觉得轰的一声,心底仿佛有一股热气炸开,烫得她整个人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