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入了这道观,和珅便从未踏足过这里,两人仅靠书信维持往来联系。
宣通道长也着实没想到,今日和珅会突然前来,一时措手不及,此刻正心中惴惴,回忆着今日种种行径,可有将和珅得罪。
“无事,今日也不是为了你来。”
宣通道长讪讪地笑了笑。
又听和珅道:“日后这样便很好,不必刻意迎合我。当心漏了你的底。”
宣通道长一个激灵:“是是是,公子说的正是。”
“我今日来,是求宣通道长给一道药的。”
宣通道长一愣,心说,我的药方不全都是你给的么?怎么还问起我要药来了?
但见和珅神色淡淡,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宣通道长这才斗胆猜测,公子作此行径怕是要糊弄旁人的。
宣通道长便也拿出了往日的派头,点头道:“那便请公子等一日,明日我让道童送往公子居所。”
和珅满意了,起身走了出去。
宣通道长努力克制着亲自送人的冲动,站在门内,目送着和珅远去。
直到和珅上了马车,那马车也渐渐远了,宣通道长才松了一口气。
希望今日没有揣摩错公子的意思才好……
话说这头贾政回了府,还满心激荡,难以平复。
正因为这等心情按捺不下,于是一时热血上头,要好好教导宝玉读书。抬腿便往宝玉的院子去了。
还未进门,却就听见宝玉同丫鬟嬉闹的笑声。
什么读书声。
翻书声。
那都是梦里才有的。
梦想破灭如此之快,令贾政眉毛一扬,脸色一怒,对身边跟着的小厮道:“取我那棍子来!”
小厮呆了呆,结结巴巴地道:“二、二老爷……”
“去!”
小厮忙去取了棍子,但也一边悄悄与丫鬟说了。
那丫鬟忙又去寻了王夫人,又报给了贾母知晓。
这宝玉乃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这二老爷打了,顶多被说上几句,但他要是取了棍子,不往外头传一声,最后说不得就会被打个半死,赶出府去,还要在头上钉个“恶仆”之名。
不出半个时辰,院子里便响起了宝玉“哎哟哎哟”的痛呼声,一干丫鬟在旁边都哭成了泪人,但谁也不敢上前。
贾政如今正是荣国府当家的人,除了贾母能喝住他以外,连王夫人在他跟前,也不过是个挨训的份儿。
谁敢打这个头呢?
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才赶来了。
这时再一看,宝玉的屁股已经高高肿了起来,他正抱着那长板凳,丝丝抽气。
贾母气得落下泪来,指着贾政好几声责骂 ,但最后到底也没如何,只搂着宝玉,一口“心头肉”一口“心肝儿”地叫着,将人带走请大夫去了。
王夫人也忍不住哭了,但她却不敢驳贾政半句,只是暗自抹泪,低声道:“宝玉尚小,老爷日后教导他时,下手轻些……”
“小?何曾小了?”贾政摔了手头的棍子,脑子里来来回回滚着今日与那少年状元聊的那些话,更觉怒不可遏:“你虽处后宅中,但消息也该灵通!你该听说了,今科状元中了时,也才不过十六!正小着呢!”
“再瞧瞧你护着那儿子,什么模样!”
王夫人微微傻眼,只好埋头闷声,只顾着哭。
心里却忍不住作了别的盘算。
那薛蟠是娘家侄子,终究更亲近些,若他是个好的,能带得宝玉好生读书,那便好了……
什么十六的状元郎。
她儿日后说不得有更大成就。
见王夫人不吭声,贾政怒气更甚,将王夫人左瞧右瞧,都觉得不甚顺眼。
于是当天院子里吵吵嚷嚷,好半天才歇了下来。
最后贾政还去了赵姨娘的房里,将王夫人气得在房里好一顿发作。
这事儿,黛玉也听说了。
是鹦哥同她说起的。
毕竟宝玉被打,向来都是府内的大事,惊动了自老太太往下,每一个主子奴才。
“姑娘该要去探望探望?”鹦哥问。
黛玉抿了下唇,睡了下去:“我身子骨不大舒服,今日就不便去了,正巧今日围着表兄的人也不少。我便明日再去吧。”
鹦哥张了张嘴,原想劝两句,但最后还是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