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妹纪事

恶毒嫡妹纪事 第110节(2 / 2)

阮歆心里一紧,抬头看向皇帝。

“圣人,七娘她……”

容思勰悄悄握了握阮歆的手,冲她摇头道:“我没事的,表姐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到。”

阮歆犹带着担忧,但她看看闭目养神的皇帝,再看看一派镇定的容思勰,阮歆只能忍下要说的话,轻声告退。

等阮歆走后,大殿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片刻,皇帝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几日,你和她被关在一处?”

容思勰立刻听出“她”是谁,这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于是容思勰点头道:“是。”

容思勰知道,那份私兵名单是皇帝和大皇子之间的斗争,经此一事大皇子不一定会死,但是牵扯到这次漩涡中的人一定会死,即使是送名单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你可以说自己并没有看过,但是皇帝怎么可能会信。所以容思勰思来想去都不愿意自己来送,那就只能假借其他人之手,为此,容思勰量身为赵淑娴设了一个局,最后的结果,也不算出人预料。

皇帝长长喟叹:“你们俩被关在一处,你逃出来了,她却没有。若她有你一半急智,都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容思勰只是低着头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心里偷偷说道,如果赵淑娴脑子够用,你还不放心把她留在身边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皇帝闭上眼,疲惫地说道:“我这几天眼睛乏,你替我念书吧。”

容思勰应诺,接过内侍递来的书册。

书册上,赫然停在昭明太子蜡鹅厌祷一事上。

容思勰脸色不变地念完这段史载。她停下后,皇帝问道:“昭明太子之事,你怎么看?”

容思勰顿了顿,只是说道:“太子仁德,人心所向,堪为仁君。”

“仁君。”皇帝不屑地笑了,“太平年代就罢了,若是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仁君如何守国?”

“圣人,这话我却另有想法。”容思勰说道,“我曾听过另一个故事,也是关于一位开国皇帝和太子的。这位开国皇帝是军事奇才,白手起家打下天下,他登基后,为了永保江山,设立了一个类似启吾卫一样的机构,用于督查百官,臣子们稍有不对就大肆惩处。他的太子仁慈宽厚,多次劝说父亲宽以御下,为父亲所不满,太子因此郁郁,不久逝世,开国皇帝遂传位于长孙。然而侄幼叔强,叔侄的矛盾最终发展到不可收拾,叔叔带兵攻入京城,侄子下落不明,传国玉玺亦在那场变故中,永远的丢失了。”

皇帝开始不觉得容思勰能说出什么来,可是渐渐的,他也被吸引住。等容思勰说完,皇帝也叹道:“竟然是玉玺丢了。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故事,朕为何不曾听闻过?”

“看了戏折子后,我自己做梦梦到的。”容思勰笑了笑,一语带过朱棣和朱允炆这个尚未发生,但真实存在的故事。

“你说这个故事,又想表达什么?”

“侄子登基后,像父亲一样温和仁义,下令废除刺探情报的特务机构,后来叔叔夺回皇位后,却再度启用,恐怖统治继续。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太子没有死,在这两位仁德君主的统治下,不知故事又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呢。”

皇帝轻轻笑了声,道:“你父亲就是启吾卫的统领,你却说出这种话?”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当着父亲我也会这样说。”容思勰继续道,“叔叔军功赫赫,心性坚韧,亦是一位强君。他登基后不放心原来的刺探机构,于是设了东厂来牵制,再后来,又设了西厂牵制东厂。整个朝堂陷入三个机构的内斗中,直至亡国。开国皇帝督察百官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最终还是不得善终。”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哪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这本就没有办法。没有什么制度是完美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千秋永固。”

“大胆,就冲你这句话,你现在就该人头落地了!”皇帝说道。

容思勰却还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说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既然圣人不爱听,那就算了。”

皇帝却闭了眼,没有说话。良久,皇帝轻声叹道:“你和襄平一模一样,她也是如此,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对朝堂上的事颇有见解,什么都敢说。”

他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土地,可是他连自己最爱的女儿都护不住。然而这是帝王的职责,他必须要把江山,交到合适的人手中。

容思勰并不是随口说这个故事玩,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替四皇子再出一份力。四皇子与当初的朱标,何其之像。而且她说的故事,在她看来是真的,但是在皇帝听来却是胡编乱造、大逆不道,如果坐在容思勰眼前的不是一个末途帝王,容思勰也不会说这些话。

她等了许久,皇帝没说话,她也不说。

阳光照入殿内,袅袅的香烟在阳光中轻轻地飘着,皇帝的话也像这轻烟一般,低不可闻,倏然而逝。

皇帝在问:“四郎他,还活着吗?”

容思勰突然感到心堵,相比于帝王,这句话,更像是一个父亲问出来的。

可是容思勰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沉默。

但这已经够了,皇帝看出了答案,缓缓笑了。

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啊,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轮回。他当年争夺帝位时,也曾无所不用极其,等到了他的儿子,依然还是如此。

皇帝的笑声弱下去,他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了几声,放下帕子后,上面已经染满了鲜血。皇帝却对此浑不在意,只是说道:“既然你说仁君方可治国,那就证明给朕看。”

容思勰愣了一下,心中既惊又疑,皇帝想做什么?

“无诏围京是造反,四郎就算带了人,没有诏书,恐怕也不好带入京城里来。”皇帝从枕下的暗格里拿出一柄诏书,递给容思勰,“把诏书送到四郎手上。既然他要争,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给他一个光明正大和老大争夺高下的机会。”

容思勰双手接过诏书,还要再问,就发现皇帝已经晕过去了。

她轻轻展开,发现明黄的布帛上,写着“朕自感时日不久,特命四皇子容颢泽率军入京,镇守京师,以备不测”的字样。

她愣怔了片刻,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皇帝晕过去了,她成了皇帝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而且现在手里还拿着一柄起兵诏书。

这哪里是诏书,分明是催命符!

容思勰心里警铃大作,她连忙把诏书塞到袖子里藏好。她看了看昏迷的皇帝,又看了看警卫森严的殿门,第一次感到这样头痛。

大皇子已经把控了宫门,现在只许进不许出,而且紫宸殿外不知藏着多少眼线,只要一开殿门,她少不了要和这些人解释皇帝为什么会晕倒,她能洗脱自己都算幸运,又要如何从门卫重重的宫阙里逃出去,将这份烫手的诏书交到四皇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