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经救过我的命,没有它,我在西市就死了。”
“我发誓要好好待它,可是最后,它却因为我而断了腿。”
说到最后,容思勰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萧四兄,你说踏雪还能再站起来吗?”
萧谨言心里叹气,说道:“能的,赵二娘力气不大,只要医治的及时,兴许还有救。”
即使这样说,但萧谨言也知道只是安慰容思勰罢了,马腿何其娇贵,就算踏雪还能站起来,恐怕也无法再奔跑了。
对于一匹千里良驹,这无异于夺命。
就算是自欺欺人,萧谨言也不忍戳破,他轻声哄着容思勰:“先起来,我们回去再想办法。”
将悲愤发泄出来,容思勰也好受了很多,她顺从地由萧谨言扶着,慢慢站起来。
容思勰现在已经是一身尘土,萧谨言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此时此刻,谁都没心思关注这些。
侍从牵来一匹新马,容思勰刚靠近就觉得害怕。
“不行,我还是……”
明明已经克服的阴影再度爆发,容思勰又变得惧马了。
“没事。”萧谨言握着容思勰的肩膀,以极轻松的口吻说道,“不想骑马,我们换一种就好了。”
然后他看向下人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去找一辆马车来。”
侍从跑出去找车,容思勰由萧谨言陪着,慢慢往外走。
走到半路,他们遇到了一脸苍白的赵恪。
赵恪动了动唇,似乎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从没有想过,带给你一生灾难的,竟然是他这一世的亲妹妹。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容思勰目不斜视,仿佛不曾看见这个人,连眼风都没有扫去。王府的侍女们更加不会给赵恪好脸色看,她们愤恨地剜了赵恪一眼,然后围着容思勰离开。
一处凄清的院子内,容思青也在喃喃自语,不停地打发侍女去外面打探消息。
前世的变故就在今天,这一世,容思勰有没有出事?过去究竟能不能改变?
小丫鬟不断地被轰出去,一遍又一遍地跑。
这一次,小丫鬟终于打听到马场发生的事情,她兴冲冲地往回跑,进门时还险些被裙角绊了一跤。
“四娘子,我打听到了!”
小丫鬟跑进屋,兴高采烈的表情渐渐凝固在脸上:“四娘子……”
容思青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
可是她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朝窗外的方向看去。
马球坠马是她们姐妹俩一生悲剧的开始,没有坠马,容思勰还是骄傲的郡主,不会低嫁也不会成为笑柄,容思青也不会作为陪嫁,被塞给桐城侯庶子。
容思青可能会像生母说的那样,毫无存在感地活到及笄,然后说个不高不低的夫家,夫家看在宸王的面子上不敢苛待她,然后生儿育女,无波无澜地老死。
可惜,那件事发生了,这个事件毁了容思勰,也毁了容思青。她们俩人的命运,都因为别人的一个恶念,而一夜剧变。
容思青不甘心,她哭闹,她抗争,她凭着一口怨气重回少年,想要改变过去。
为了扭转过去,她付出了那么多,被家族流放,被同父姐姐暗算,甚至还为此付出了自己的寿命。可是直到她死,容思青都不知道,毁了她和容思勰一辈子的悲剧,究竟有没有被改变。
重生从这里开始,亦从这里结束。
“四娘子,郡主她,没有出事啊……”
事情传到宸王耳中后,他气得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宸王立刻扔下公务,打道回府,然后带着容思勰进宫讨个说法。
容颢宗和容颢南也很快听到风声,返回府中,陪容思勰进宫。
而容颢真因为太冲动,则被父兄几人特意瞒下,不让他掺和此事。
萧谨言亲自护送容思勰回来,他本来也想随同入宫,但被其他几人拦下。
萧谨言心里咯噔一声,正要争取,却听到容颢宗说道:“今日之事,多谢。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先回府,干些其他事情吧。”
萧谨言把容颢宗的话转了两遍,明白容颢宗是暗示他回府通告承羲侯,联合其他家族,从外部向皇帝施压。
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应该算是,被容思勰的父兄正面承认了吧?
萧谨言这时候才生出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于是萧谨言也不再坚持,他站在王府外,目送容思勰登上马车,缓慢而坚定地朝大明宫驶去。直到渐渐看不见,萧谨言才转身,策马朝萧府奔去。
差点害了容思勰,这笔账,可没这么好抹去。
在萧谨言和祖父、父亲商议给赵家施压的事宜时,容思勰的马车也缓缓停住。
她提起裙角,从马车跳下,然后跟在宸王身后,朝宣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