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半脸埋在阴影中,阴沉沉的眼睛裹挟了浓郁的戾气。
蓄力,一坨铁拳扔他弟脸上:“你他妈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吗?都败露了还想再搞一次,你他妈不想活了是吧?”
魏小岸委屈地捧住脸,没一会儿就开始掉珠子。
“那……那咋办啊……”
“咋办?”他阴险地笑起来,“当然不能让他搞死咱……”
……
城郊,破庙。
小六子是雷子举荐进来的人,他出了差错,雷子顿觉面子都被他丢尽了。
雷子恨铁不成钢,一脚踹他心窝子上:“你他妈平时多乖的一人啊你,咋就干出这种蠢事!为了两百块钱出卖兄弟,老子缺你吃缺你喝了!”
蒋海朝讲义气,拉拢人心也很有一套,虽然每个月只给大家发五十块钱工资,可过年过节没少给礼品和奖金,算下来也不少了。
而且兄弟们大多都是没文化,没工作的人,能混个温饱就满足,更不用说跟了蒋海朝之后,一个月五十的工资比文工团很多干事还多,兄弟们这哪还有不满足的?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既贪又蠢!
“雷、雷子哥,你你别生气,我错了,错了,我脑子被浆糊蒙了,我……”
“滚蛋!”雷子嫌弃地把人踹开,“别他妈叫我哥!”
小平头抄了武器想惩罚他,被蒋海朝制止。
“别闹出人命。”
小六子瘦的跟猴儿似的,不禁打。
兄弟们怨气没地儿撒,只好抡起拳头往他身上结实的地方揍。
“你他妈以为你自己是谁呀?要不是蒋哥带你干,你一个月五块钱都没有!还五十,想五百,贪五千,你他妈做梦去吧!”
“文工团干部一个月也才五十来块,你都能跟他们比了,你还有啥不知足?你配吗?”
小六子新来的,又只干最繁重的体力活儿,五十块钱算他们团队里最次的,像雷子这样的,一个月打底也有百来块。
小六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真真做了件罪无可恕的事……可……可蒋海朝那么有钱,魏大茂说这批货对他而言只是洒洒水的损失……他不知道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啊!
他哭哭啼啼,战战兢兢,“是是我鬼迷心窍,我承认我错了,我错的离谱,我的思想有问题。可我也没办法啊!那么多钱,谁见了没点想法……人都是贪心的……我……”
“你他妈也不拿一块镜子照照你自己,你他妈有资格贪吗?你也不怕撑死!”
“我……我听说蒋哥一年能挣好几千,平时也没见他怎么干活儿……我……”
一句话,把大伙儿逗乐了。
小平头噗嗤笑出来:“小六儿啊小六儿,你还是太年轻啊你。你以为,蒋哥那些钱是白得的你以为他为啥能成咱的头儿他要跑单子,要打关系,要人脉,还要给我们承担风险,你他妈就做个没技术含量的体力活,一个月还给你五十,我要是蒋哥,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慈善!你他妈还觉得不知足。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吧,配不配真该死!”
又有一个兄弟看不惯小六子这蠢货性格,往他小腿肚上踹一脚。
“我要是蒋哥,直接把你打死丢到深山老林里喂狼算了!”
小六子哭嚷着求饶。
“对不起有啥用?你的对不起能挽回损失吗?
“哪只损失粮食啊,咱哥还倒贴了多少钱?最近风头上肯定不能继续干了。粮食没了,工钱也没了,你他妈害的不仅是蒋哥,还有我们所有兄弟!”
蒋海朝这个人,平时在大家面前永远板着脸,外人从来瞧不出他的喜怒。
可只要他摆出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熟悉他的人都晓得,这是生气了。
他把雷子别在耳后的香烟拿下,烟蒂摁进桌面碾碎,就像拧断一只小鸟的脖子那般轻松。
小六子瞧着,浑身血液冰封一样凝固。
“在社会立足做人的第一个规则:做了错事,就要承担责任。”
他慢悠悠地说,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却冷彻骨,像一把雪亮的匕首。
小六子从来没有那一刻这样觉得,蒋海朝原来如此陌生,陌生到之前两个月的友好相处只是他迷迷糊糊的一场梦,蒋海朝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人”。
他脸色如漆黑礁石,冷硬、漠然,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甚至没有过多的动作,气压却冷沉沉地散发。
等待他发话就像等待阎王宣判一样,许久后,方才轻飘飘,冷冰冰地吐出一句:
“钱,还回来。”
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
钱就是小六子的命脉。
男人冷冷淡淡吐出的几个字在小六子听来堪比敲在他心口的大锤,还钱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
“我……我没钱……”
“我知道。”蒋海朝盯着他说。
“那……”
“我知道在你妈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