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

小饭馆 第178节(2 / 2)

他身子骨长的好, 展鸰和席桐也不娇惯溺爱,如今早就自己穿衣洗澡吃饭了。

小朋友先在旁边冲干净了,又去浴池里美美泡了一回, 拿着丝瓜瓤仔仔细细的搓了, 这才用架子上挂着的干净大手巾擦干水渍, 然后光脚踩着鞋子,散着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跑出去。

“爹, 爹,帮我绑绑头发!”

别的事倒也罢了,自己努努力就能做好, 唯独这个绑头发, 他跟自家娘亲一样,都有心无力, 胳膊又短,每每弄得跟鸡窝一般。

旁人家里都是娘亲帮忙穿衣梳头,唯独他们家是个例外, 当爹的心灵手巧……

“从来不见你擦好头发再出来。”

小泡儿刚冲出来,头发还遮着眼睛呢, 就听见前面有一道熟悉又温和的声音笑道:“过来, 我给你擦擦。”

“辙哥!”他胡乱扒了扒头发, 果然就见左边长身玉立的少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蓝辄是谁?

众人就都哄笑出声,郭先生一个劲的叹气摇头, “什么哥哥弟弟?他同你爹妈论哥哥弟弟呢,你又是哪门子的弟弟?”

小孩子没什么辈分的概念,亲戚又少,总爱胡乱叫,这个小舅舅掰了多少回都掰不过来。

小泡儿嘿嘿傻笑,顾不上许多,先过去跟蓝辄行礼,“哥哥,啊,舅舅好。”

蓝辄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先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擦擦。”

原本的小孩今年都十二岁了,身子骨堪堪长开,眉目如画,行事做派却又带了点展鸰和席桐的肆意洒脱,果然已有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味道。

小泡儿同他十分亲近,自己吭哧吭哧搬了张大凳子过来,去他跟前乖乖坐好,又问道:“怎么才来呀?再晚点都赶不上吃汤圆了!”

娘亲做的东西都可好吃了,汤圆又大又圆,馅儿又浓又滑,香甜可口,只要轻轻在皮上咬一个小口子呀,里面热腾腾滑溜溜的馅儿就会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哇,真是想想就流口水。

蓝辄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说:“风雪太大,不好走的太快。”

“别闹你舅舅,”展鸰道,“他带着人赶着车呢,哪里像你似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没个正形。”

说着又看向蓝辄,“这次是回乡考试了吧?东西可都准备齐了?”

“都准备好了,”蓝辄笑笑,不紧不慢道,“姐姐姐夫不必担心。”

他的聪明才智从小就显露无疑,蓝源夫妻也十分引以为傲,这才十二岁,便叫他下场考试了。

“不过区区考试而已,”郭先生云淡风轻的摆摆手,“案首已是你囊中之物。”

作为这孩子的老师,他想的更远:十二岁的秀才,足够引人注目了。剩下的乡试、会试每一届考一次,稳扎稳打,十八岁的状元,足以永载史册。

蓝辄起身行礼,“是。”

“舅舅真厉害呀!”小泡儿由衷感慨道。

众人失笑,蓝辄也捏着他腮上的软肉说:“小泡儿也很聪明,你也能这么厉害。”

一听这话,刚才兴高采烈的小泡儿却瞬间苦了脸。

君子六艺什么都好,他小小年纪,诗词也做得颇有格局,气势雄浑,唯独一个写文章,真真是要了老命!

他跟来自现代社会的爹妈一样,天性爱自由,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对于皇权皇帝的崇拜,不屑于等级,又怎么可能写的出规规矩矩的封建文章?更别说对统治者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了。

郭先生打从去年开始教他作文章,每回看每回都跟着心惊肉跳,几乎随便哪篇都能找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来。

真要叫这小子上考场,只怕交卷之日就是掉脑袋之时!

生不逢时!

郭先生明里暗里跟这几个人感慨过许多次,也包括跟远方书信往来的蓝源和褚清怀。

如今几家已是紧紧绑在一起,长辈们是现在,小辈们才是未来,自然也会多多交流。

褚清怀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又只生了一个孙女,来日生不生的出孙子还两说;蓝源倒是有两个嫡子,长子俨然是人中龙凤,如今青年才子里的佼佼者,次子也已崭露头角,去年以一篇《怀古赋》艳惊四座;唯独这个学名席沨的孩子,太过特殊。

他的身体强健,头脑灵活,眼界高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格局,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可惜……注定了过不了考试这一关!

郭先生曾试图叫他隐藏锋芒,好歹过了考试再说,然而这小子却将脑袋晃的拨浪鼓似的,死活做不到。

三岁看老,如今他已五岁了。

若眼下是乱世,他席沨便是应运而生的乱世枭雄:家世才学武艺,无一不缺,他只需找准时机振臂一呼……

然而,当下乃是太平盛世。

私底下郭先生不知叹息过多少回,生不逢时啊,造化弄人。

展鸰和席桐倒是挺想的开,太平盛世就好,日后孩子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便是真如肖鑫他们去做一代游侠,也未尝不可。

当爹妈的都这样,时间久了,郭先生也想开了。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名扬天下的豪侠,或是特立独行的才子也不错,左右上一辈人在这里,这小子注定了不可能默默无闻。

众人便又说回到蓝辄的考试上。

头一场考试定在二月十七,他的老家距离黄泉州约么二十日路程,今儿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略耍几日也来得及。

展鸰不免又问了一回他的行李,生怕在考场冻着饿着。

真要说起来,古代这个科学考场条件都太恶劣了,尤其在春天的这几场,才过了年,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那考场四面透风,一群考生还不许穿厚重的衣服,若是主考官上心,多多的生火盆也就罢了,若是不上心,冻也冻死了。

古往今来多少考生并不是毁在考题上,而是半道身体坚持不住,给人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