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清当然也知道不可能,方才大白天的,又是在京郊大营,如果她亲自出面,就相当于向天下宣告自己的身份了,而且最要紧的,那常乾还不一定能抓住。
不过此番也不算没有收获,最起码,这人畏罪潜逃,杀手堂堂主的罪名,是实打实的落实了,只消朝廷通缉就好。
她正想着,却听面前人忽的道了一句,“今早入宫,父皇还曾问我,说在鹿州时有人见到我身边有一年轻女子,武功极高……”
她顷刻看向他,问道,“那王爷怎么回答的?”
萧钧道,“我只说,那夜情况极其混乱,不少百姓死伤,大约是民众惊慌,看错了,我身边的近卫都是男子,怎么会有女子?”
她点了点头,又问,“那陛下信了吗?”
他微微叹道,“大约还有些怀疑,不过还好,他暂时还没怀疑到你身上。”
她挑了挑眉,“暂时……看来总会有纸包不火的那天。”
语罢,也凝起眉来。
——风声既然能传到宣和帝耳朵里,也必定会教别人知道。
……总之,她已经开始暴露了,而显而易见的是,关于她身份的掩护一旦被揭开,日后行事必定会诸多艰难。
所以,有些事,她需要提上日程了。
心情不由得有些黯淡,正在此时,却听他在旁边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她回神,而后摇了摇头,“没有……”
却听他又道,“那……棋还下不下了?”
她一顿,这才垂眼去看棋局,哪知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走了一步,竟令自己陡然陷入了困局……
她登时有些气恼,抬眼质问他,“王爷怎么可以在我想事情的时候走这一步?”
这局面,再怎么走也是败啊!
这叫他一愣,道,“你没说不下,方才确实轮到我走了啊……”
说着实在不明她怒气的来源,想了想,又道,“下棋而已,走哪一步不是很正常吗?你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她一噎,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突然生气起来了呢?
左右也无话可说,她索性将棋子一丢,道,“不下了,很晚了,我要回房去睡了。”
说着便从坐榻上起了身,去取方才来时摘下的斗篷。
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眼见她披斗篷,又不敢随意挽留,想了想,只得试着道,“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她头也没抬,只道,“不用了,丫鬟在外头等着呢,有灯笼,不怕黑,王爷留步吧。”
语毕,斗篷穿好,她便径直拉开门,出去了。
抱厦里头,小翠等的无聊,原本在跟萧钧的书童悄声聊天,眼见门忽然被拉开,不由得吓了一跳,定睛望去,见是拂清,忙唤了声,“主子。”
拂清嗯了一声,兀自带上斗篷上的帽子,简洁道,“回去吧。”
小翠忙点头,提起一旁的灯笼,跟了上去。
边走便在心里犯嘀咕——看主子的模样,仿佛还有些不太高兴?这是怎么了?难道跟王爷吵架了?
可是不应该啊,自带跟着主子来到王府,小翠见到的,从来都是王爷对主子和颜悦色的模样,这好端端的,还才历了一回惊险,两个人怎么会吵架呢?
相应的,书房门外,小书童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悄悄透过门缝,试着朝屋里看了一眼。
房中辉耀的灯光之下,只见高大的王爷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而后摇了摇头,微微叹着气,独自收拾起了棋盘。
第五十五章
第二日一早, 常乾畏罪潜逃的消息便传遍了朝堂。
众人乍一得知此事, 皆是一片哗然。
前长公主驸马居然就是被朝廷深恶痛绝的寒雨堂堂主,这个消息,足以令世人惊呆,如今又见其畏罪潜逃, 更是无人怀疑,尤其逃走之前还在京郊大营生出了一场祸乱,一时间, 文武群臣无不唾弃其恶毒行径, 纷纷上书,奏请宣和帝严惩。
而宣和帝自不必说,乃是最为愤怒的那一个,当庭便下令全国缉拿常乾,甚至还下了悬赏通告。
宣和帝有些后悔, 早知会有今日这般局面,想当初便不该那般逼迫卫离, 卫离辞官后,他重用常乾, 一方面有赌气的成分,另一方面,也是看中其在卫离身边多年,只以为常乾能耳濡目染, 习得卫离皮毛。
现如今看来, 常乾哪里能比得上卫离一星半点儿呢!
尤其他还把亲妹妹嫁给了此人, 一想到这逆贼还曾混在皇亲国戚之间,长达十余年之久,宣和帝简直要气得吐血,不仅当庭发下了圣旨,退朝后,又急召了长公主萧怡容入宫。
他们好歹曾夫妻十余年,现在就是不知,对于常乾的这些行径,萧怡容究竟知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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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正出门,临近中午,萧怡容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
却年年末,她与常乾和离,虽令天下哗然,却并未影响到公主府的繁华,尤其年节时候,从初一到十五,长公主府没有那一夜不是笙歌曼舞,然而自打今早常乾之事传遍京城,公主府这才忽然冷清了下来。
——眼看一个上午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前来慰问她的宾客。
除过自己的女儿,年方十二的平妍,此时立在内院门口,见她从马车上下来,赶忙关问道,“母亲,您总算回来了?您今次怎么去了这么久?皇舅舅可是生气了?”
然萧怡容浓妆掩不住面上的憔悴,闻言只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为娘累了,先回去歇一歇,你也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