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才匆忙走到门口的晏明泽登时愣住了。
父亲说,他的娘……
莫非是死于陆氏之手?
晏明泽情急,立时就想迈进房中问个清楚,哪知还没抬动步子,却听晏楚又道,“你这样的毒妇,再多说也无益,我现在就把你上报朝廷,交由大理寺处置。”
说着就打算去唤人,陆氏终于着急起来,大声嚷道,“你敢?我是晏家名门正娶的夫人,把我关进大理寺,你们也都没好下场!还有明云,她若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
晏楚却摇头冷笑,“别提明云,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你自己做的孽,休想拉着晏家给你陪葬!”
说着再不多说,当即向外头唤人,很快,管家便领着人进到房中,手中还都拿着绳索。
晏楚吩咐道,“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捆起来。”
一声令下,众人便立刻上前,动作麻利,丝毫不再顾忌,这是当家主母。
陆氏终于感到害怕了,一边挣扎,一边呼喊道,“你这个伪君子,你敢这样对我!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叫全天下都知道,你曾与贱奴私通……”
管家随手拿出一块破布,强硬塞进她口中。
一时间,房中终于不见歇斯底里的呼喊,只剩下陆氏呜呜声。
晏楚冷眼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然正在此时,却听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晏楚抬眼望去,却见是晏老太太叫丫鬟扶着赶了过来。
房中正乱着,他眉间一凝,登时问道,“母亲怎么过来了,您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晏老太太却是一脸急色,瞧了瞧地上正挣扎的陆氏,赶忙道,“这事你可得三思,若是她真的胆敢把明珠的娘给说出来,岂不……”
他却将手一抬,直接止住了老太太的话,叹道,“母亲,这疯婆子犯下大错,陛下已经动了盛怒,弄不好,就连我们全家都得给她陪葬!这样危急的关头,不能再顾什么旁的,弃车保帅要紧!”
“弃车保帅?”
老太太一怔,“你打算怎么办?”
他却摆了摆手,“时间紧急,容我以后在同您说吧,当下先进宫复命要紧!”
说着便朝管家挥了挥手,叫其带上已被捆绑好了的陆氏,一同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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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混乱的大半日,待晏相爷再度踏进宫中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了下来。
所幸今日宫中也没什么宴饮,宣和帝还在启明殿中,他在寒风中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被准许入内。
思索了一路,也算是有了些准备,一进到殿中,二话不说,他先跪倒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头,道,“罪臣参见陛下。”
神色十分的凝重。
宣和帝的脸色也并不好,不过总比早些时候召他来时的盛怒强了一些,扫了他一眼,问道,“事情查出来了?”
晏楚不敢抬头,依然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道了声是,紧接着,就主动将白日里差出来的事实给说了一通。
“启禀殿下,臣已经查明,投毒者乃是臣的罪妻陆氏,她一直对明珠不容,自明珠入府便予以苛责,后来,又见明珠竟以侧妃身份嫁入宁王府,更是嫉恨难当,故而才以这般恶毒的方法来向明珠下毒,更是险些危害宁王殿下的安威。而今,臣已经将其带来,打算回禀完陛下,就将其送往大理寺处置。”
其实说实话,这些话,先回宫的朱弘已经向宣和帝秉呈过,所以宣和帝早已知晓,此时并未见什么惊讶之色,神色也未见松动。
而是又问道,“你说她自明珠入府,就一直不容,这里头可有什么缘由?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恨上了啊?”
主意早已打定,晏相爷此时将心一横,再度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请陛下降罪,臣有一桩陈年旧事,一直隐瞒于世人,更是罔顾笔下的信任。”
“哦?”
宣和帝不由得微微挑眉,立刻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晏楚应了声是,便道,“臣多年之前,尚未入仕之时,曾经与一女子情投意合,只无奈她命运凄惨,竟被亲人卖入奴籍,臣不忍其受苦,便出银钱将她带回家中,然家母碍于门第成见,硬是不准臣给她名分……臣自幼苦读,立志为国尽忠,却因出身商门而屡遭轻视,臣承认,自己那时心间有所贪念,又见家母强硬阻拦,最终没有给她名分,后来,臣有幸考取功名,得陛下看重,终于得以施展抱负,如此一来,愈发不敢承认她……”
“所以,明珠就是你与这女子的私生女,是吗?”
听到这,宣和帝已然猜到了故事的大概。
晏楚应是,“臣胆怯,不敢面对世人唇舌,却又舍不得将其抛弃,因此一直留在府中,几年之中,也算相安无事,谁料后来,陆氏偶然发现她们母女,使了恶毒手段,并以其娘家要挟,硬要逼着臣将她们母女卖入青楼,臣原本想好了缓和之计,哪知她竟在惊吓之余,带着明珠离开了晏府,从此再无音讯……等到十余年后,臣有幸与明珠再见,才得知,她的娘亲早已不在了人世。”
语声中难掩叹息与遗憾,神色也甚是哀戚,落在别人眼中,只道他是痛心至极。
然而除过他自己,谁又能看得出,他此时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故事还是成功的触动了君王,宣和帝闻言斥道,“这个妇人倒是果真狭隘,也难怪她能想出这样的毒计。”
晏楚赶忙应是,顺着说道,“是臣一直低估了她的妒心,才导致今次险情发生,臣有罪。”
宣和帝回过神来,瞧了瞧跪在地上的他,又冷笑一声,道,“你的确有罪,犯错在先,又无胆承认,堪称懦夫!若此番宁王府果真出了什么事,头一个该杀的就是你。”
晏楚又是一通磕头,用无比悔恨的语气道,“臣认罪,不敢奢求陛下宽恕,此生得遇陛下,能为社稷尽心,也算了无遗憾,如今恳请陛下降罪。”
这话说得极是妙,看似请罪,实则却是求情,宣和帝听完,自是不会忽略他这些年的功劳。
说实话,相比于其他的大臣,晏楚确实算是能干的,尤其又是宣和帝自己一手提拔,在朝中并没有其他靠山,不像有的大臣,仗着自己的世家出身私下拉帮结派,或明或暗的跟君王叫板……
宣和帝暗自思量一番,面上却不露喜怒,半晌,方道,“念你那时年轻,朕就不追究以往的过错了,至于今次,虽是陆氏主谋,但亦与你脱不了干系,因此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语声之严厉,足以令闻者心惊胆战。
但晏楚心下却悄悄踏实了。
他当即再度磕头,做出惶恐的样子,道,“臣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