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下心,就像是通常意义上的反派,嘴角微微勾着,声音里带着细碎的笑意道:“起初我或许还会因你的强迫而给出些许本能的回应,可人的适应性是极强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变成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反应的模样。”
她笑了一声,声音压低了些:“这是我找不到自尽机会的情况,可若是被我找着了……你认为我还会给你找到我的机会么?”
她如今不可能会了结自己,既然已下定决心要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她便不会轻易放弃。但怀安不知道她因再没有重活的机会而绝不会选择自尽,这就是信息差给她带来的优势。
瞿怀安呼吸一窒,肌肉紧绷到不停颤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甄兮轻笑道:“你拿旁人来威胁我亦是没用的。我孤零零来到这世上,与我最亲密的人是你,可我连你都不在乎了,那些关系更远的,我怎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瞿怀安一边为甄兮所说“与我最亲密的人是你”而心跳加快,一边又为她的直白而心惊肉跳。
经她如此一说,他竟一点儿留下她的可能都没有。
他的面前仿佛矗立着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陡峭嶙峋,无路可走,他是那么渺小,只配仰头看着,眼里塞满恐惧,连动一下都觉艰难。
他忽而绝望地想,反正留不下兮表姐,不如……在她彻底离开自己之前,拥有一份让他刻骨铭心的美好记忆。
瞿怀安喃喃道:“没关系……我……”
在模糊不清的自语中,他忽然疯了似的亲上甄兮的脸,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甄兮没动,她任由他湿热的吻落在她脸上,在他打算继续时握住了他的手腕。
瞿怀安早就察觉到甄兮先前一点反应都不曾有,在她握住他的手腕时,他甚至以为,她会给他一巴掌,但她没有。
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怔怔望着甄兮。
甄兮是笑着的,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个清浅的呼吸,都充满了令人着迷的诱惑。
瞿怀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甄兮,这样真实而让他蠢蠢欲动的她,比他梦中的她要诱人百倍。
却见甄兮稍一用力,便将瞿怀安推开,他没防备摔倒在床上,背脊撞上床的那刻惊醒过来,刚要起身去抓甄兮,谁知她并非想跑,反而主动靠了过来,双腿一展,将他反过来压在身下。
瞿怀安不敢动了,他望着与自己瞬间交换了位置的甄兮,脑子里一片空白。
甄兮坐在瞿怀安身上,挺直脊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只一手按住他的胸膛不让他起来。
她微微侧头,嘴角一抿,扯起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来:“可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有那么一会儿,瞿怀安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
身上这个宛若女王的兮表姐是他所不熟的,他深深地震撼,心底深处又为此而着迷。
他曾以为他所知道的兮表姐已是她的全部,原来不是。
她藏着的这一面,与他所熟悉的那一面,同样迷人。
见瞿怀安不说话,甄兮继续道:“你若现在从这道门出去,我可以当做今晚的事从未发生过,并且今后不会再想着离开。”
瞿怀安终于回过神来,在他逐渐亮起来的眼神中,他听到她说:“从前我只将你当弟弟,怎么会对你生出别样的感情?但我信日久生情,不再将你看做弟弟之后,我对你的看法与情感不可能再与过去一样。”
其实类似的话,甄兮说过,但瞿怀安很贪心,想要她的全部,并未给足她改变的时间。
如今这般情形下,瞿怀安终于能真的将她的话听进去。
这次会不会也是她的缓兵之计?
心中有个声音在如此质问自己,但瞿怀安几乎毫不犹豫就将这个想法丢弃。正如她所说,她真的想死,他根本拦不住她。
况且,他依然愿意相信,他的兮表姐还是怜惜他的,不会如此骗他。
——他也不能不信啊。因为他接受不了另一种可能。
瞿怀安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将甄兮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舔了舔微干的唇道:“如果……如果兮表姐此刻亲我一下,我便信了。”
隔着甄兮的手,瞿怀安也能感觉到自己胸腔中心脏的跳动是多么剧烈。
甄兮可以察觉到,瞿怀安先前那孤注一掷的疯狂已悄然化作了期盼,而这,正是因为她。
顶着瞿怀安不曾挪开片刻的视线,她缓缓俯身,在他陡然显露的失望眼神中,亲了亲他的面颊。
在他要张嘴说什么时,甄兮食指在他唇上轻压,低声道:“你该回去了。”
说完她便从他身上翻身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瞿怀安虽然对这个亲吻有点小小的不满,但她的话对他来说是更大的惊喜,足以掩盖那不甘,他起身下床,回头望向依然坐在床上的甄兮。
她目光平和,甚至笑了笑:“回去睡吧。”
瞿怀安忽而雀跃起来,先前二人的剑拔弩张不复存在,他扬唇一笑,欣喜地说:“兮表姐你也早些歇息。”
甄兮又道:“明早你去当值前过来吃早饭。”
瞿怀安连连点头,笑容满面,脚步轻快,等到了房门口,他又回头看向甄兮,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说:“那我走了。”
然后他终于关上房门。
甄兮完全放松下来,深感疲惫地躺回床上。
瞿琰说得没错,只要她想,她就能掌控怀安。
在他极为愤怒、受欲念驱使迷失的情况下,她都能唤回他的理智,阻止他伤害自己,那么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甄兮盖住自己的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