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霍天北,正凝眸看着她。
巴掌大的小脸儿,白皙莹润的肌肤,柳眉轻蹙,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面容无端透着一丝颓然。
这样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视线错转,又看到她小巧挺翘的鼻梁,微抿的唇瓣红艳诱人。
细细回想昨夜的事,还是想不通。镇国将军的确是忠义之人,云家灭门也的确是天大的惨案,她怀疑他是佞臣、是害得云家覆灭的元凶之一,也算情有可原。若他是寻常人,也会这般质疑。但她那般激烈的态度,就让他想不通了——落得凄惨下场的不止云氏一家,这两年这种事可谓司空见惯,她好歹也该听听别的事。
或者是她故意找茬惹他生气?也说不通。
霍天北不得不承认,到此时,她已非他能看透。
是因此,霍天北看向顾云筝的目光,已无以往的漠然轻视,只是不自知罢了。
霍天北往顾云筝那边挪过去。
顾云筝立刻睁开眼睛,呼吸都放轻,却也不看他,只是往里侧挪了一点点。
霍天北不由微笑。昨夜也是如此,他只要稍有动静,她就是全身戒备。她也不嫌累。
他坐起身来,“起来洗漱用饭,我去猎场交待几句,回来启程回府。”
顾云筝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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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饭,霍天北离开之后,妇人在门外通禀:“夫人,秦姨娘求见。”
顾云筝态度冷淡,“不见。侯爷不是让她在院外等着么?”
妇人称是而去,片刻后又回来,“大爷要见您。”
霍天赐要见她,是何用意?顾云筝斟酌片刻,“有请。”
昨日在猎场上,顾云筝不便细细打量,此时相见,她才多看了霍天赐几眼。
霍天赐比实际年纪显得年轻几岁,看起来不似年过而立之人。他与霍天北毫无相同之处。
见礼落座之后,霍天赐的视线肆意游转在顾云筝脸上。
顾云筝因此心生嫌恶,压下情绪,迎上霍天赐视线,“见我是为何事?”无意以礼相待,一句敬语也无。
霍天赐却不急着回答,又打量片刻才道:“听说你今非昔比,过来看看。果然如此。”
顾云筝报以一笑,“还是直说来意为好。”
霍天赐问道:“因何让秦姨娘候在院外?难道你不知她是谁家千金?”
“我与侯爷房里的事,也需要告知于你?”顾云筝不屑冷笑,“你管得也太多了。”
她这样的反应,让霍天赐更加确定所听传言非虚。他并不恼火,反而轻笑,“我是四弟长兄,理应帮他打理一切,你不喜也在情理之中。我想问你的是,种种行径到底意欲何为?”
顾云筝心说你管得着么?因而不予理会。
“是想与老四修得美满,还是想惹得太夫人厌烦之下设法让老四休了你?”霍天赐虽是用的问句,却是笃定的态度。
霍天赐算得聪明,却未免太过自信,这意味的是自以为是,且急于求成。就算是一语中的,也是招人厌烦。是以,顾云筝不动声色。
“若是前者,我要提醒你,完全是白费功夫,老四不会自心底接受任何一个太夫人安排给他的女子。”霍天赐对她直言不讳,“若是后者,倒是容易得很,我与太夫人,都会全力助你。”
顾云筝终于找到了霍天赐与霍天北的共同点——他们对四房的女人都存着一份轻蔑,前者还算有情可原,毕竟是被人强塞了几个女人,而后者的轻蔑,恐怕是针对于绝大多数女人。笑了笑,她问:“说完了?”
“告诉我,你意欲何为。”
“说完就走吧。”顾云筝挥了挥手,神色似是急于赶走一只苍蝇一般,随即扬声道,“来人!”
霍天赐诧然失色,片刻后脸色发青,现出怒意。这些年来,他从没被一个女人这般对待。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侯爷落脚之地,你是不请自来,有什么资格对我横加猜忌?这番言辞若是落到外人耳里,岂不是会贻笑大方?”顾云筝起身,神色清冷,抬手指向门外“好走,不送。”
霍天赐强按下满腔怒火,站起身来,阔步离去。
顾云筝只是明白,若是相信霍天赐,下场只有一个死字——他是太夫人长子,母子便是看法不尽相同,心意却是一致,而今他们已没了控制她的把柄,怎么可能会好心帮助她离开霍天北。她若是真的相信,便是真的踏上了死路。
轻视女人似乎是霍家男子的通病,霍天赐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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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北回往宅院,到了院门口,自然又看到了秦姨娘。
秦姨娘又是屈膝行礼,柔声唤道:“侯爷。”
霍天北一个冷眼递过去,秦姨娘噤声,他则是大步流星走进院落,转入室内。
顾云筝已收拾停当。
霍天北唤人带马,瞥过她行囊,道:“放在这儿就是,日后再来,也不需再做准备。”
一句话就否定他不再打猎的前言。可顾云筝对这件事已无兴趣,无所谓地点一点头。
“回府。”霍天北步出房门。
两人相形到了院门口,秦姨娘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站到两人面前,屈膝行礼。说心里话,她活这么大,谁都不怕,只怕一个霍天北,怕得厉害,却是晓得他在人前不会给房里的人难堪——此刻夫妻两人都在场,反倒让她胆大起来。再怎么样,她也是当朝阁老的掌上明珠,顾云筝虽是正妻,却只是六品官之女,霍天北没道理让她在顾云筝面前颜面尽失。
霍天北看向顾云筝,希望她这正妻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