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窈说:“孩子要紧。”她和其他人一起把喝完的杯子扔进垃圾桶,省得他们还要收拾。
小孩伸手拉了拉店老板的衣摆,定定地看着陆则。
店老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感谢陆则,忙带着孩子上前对陆则说:“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发现,我现在还不知道小尧遇到了什么。”他掏出手机说,“我们加个微信吧,等小尧眼睛检查过了,我再好好和你道谢。”
陆则本来说不用,想了想,又打开手机接受了店老板的好友请求。
他把列表里一个好友推给对方,对店老板说:“这位是省院有名的眼科医生,你们可以挂他的号,这种情况越早治疗越好。”
店老板刚才已经听小孩说陆则是学医的,哪敢再耽搁,送陆则一行人出店之后马上关了店门,逆着人潮急匆匆地往会场外走。
陆则三个“不合群”的家伙被一群格子衬衫簇拥着继续往前,侯志洲忍不住说:“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歹毒,小孩子之间居然能下那样的狠手!”
店就那么大,刚才那小孩哭着回来时他们都看见了,也都听到了小孩哭着说出的遭遇。
对孩子来说,父母和老师是他们的天。
这孩子父母都不在了,虽然有了养父母,但过去受过的苦让他早熟又敏感,生怕自己惹了麻烦让养父母不喜欢自己,于是他受了什么委屈都瞒着养父母;他被欺负到受不了以后把自己的遭遇告诉老师,老师又坐视不管——这对孩子来说等于整片天都塌了下来。
有些事情不是你忍耐退让就能解决的,小孩的忍让,学校的漠视,反而让施暴方变本加厉,欺凌起他来越发地肆无忌惮。
在路上踢只小猫小狗还会被骂,踢这个小孩没人理会,何不拿来出出气?
有人领头,其他人也逐渐被同化,偶尔有一两个想帮小孩一把的人,也因为害怕被其他人孤立和欺凌而止步。
到底只是个转学生,和他们又不认识,家里又不是大富大贵,他们为什么非要冒着自己被牵连的危险帮他?没看到连老师都不说什么吗?
十二三岁的青少年,最容易受环境影响,最想表现得“合群”,女生上厕所得手牵手一起,男生抽烟也要躲一块。
有些事见多了,自己也开始习以为常,甚至会参与其中。
裴舒窈叹了口气。
她忍不住看向陆则。
她刚遇到陆则时,陆则也在念初中。
陆则刚上初中时,和同班学生不是很玩得来,他不怎么搭理别人,也不在意别人爱不爱带他玩。
不过裴正德说过,陆则休学是提前修完了初中三年的课,想留他每年给学校争个全市第一,同意让他只要每学期回去考个期末考就好。
陆则之所以会提出休学,还是因为他一个“朋友”。当时陆则也是被他小姑姑接到家里暂住,临时转学到那所中学。
以陆则当时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去交朋友的,学习那么有趣,为什么要交朋友?是书不好看,还是知识不够甜美?
可惜初中都是有同桌的,陆则同桌就是个一直被欺负的小可怜,连个朋友都没有,小心翼翼地向陆则伸出了橄榄枝。
陆则也不在意,当朋友就当朋友吧,虽然这个同桌笨了点,不过经过十来年的观察,陆则也知道世上没多少人拥有聪明绝顶的脑袋瓜。
就这样,陆则不时帮同桌解个难题,看到有人欺负同桌时还会帮忙报告老师,对陆则来说日子过得挺平静。
没想到临近期末,却出了件变故。
这同桌把陆则骗到厕所,里面是一群看陆则不顺眼的人。
大概是一个朋友不能满足这同桌,他想要更多朋友。
所以,他帮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把陆则骗了过去。
陆则对此还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学校有点没意思,老师教的东西他都会,同学又都是些笨蛋,不如外面有趣。
教官说过,他是练过的人了,不能随便和普通人动手。
不过教官也说了,事到临头,也不要站着被人打,要懂得灵活应变。
没别的办法时,甭管什么普通人不普通人,先打了再说。
陆则当时就相当灵活应变地把人一个个摁倒水池里清醒清醒。
脑子不好使没关系,至少得认清现实,别觉得什么人都能随便欺负。
他同桌目瞪口呆,吓得直接尿了出来。
陆则收拾完人,回去后把初中三年的课程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难的,等期末考了个全市第一就去和年级主任商量请长假的事。
自那以后,陆则除了期末考就没再回过学校。
也就是在那时候,当时恰好在南方的裴正德时不时把陆则捡回家,苦口婆心地劝说陆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整天把心思花在别的地方。
陆则面上乖乖听着,回头还是每天瞎跑。
裴舒窈就是那时候认识陆则的,陆则平时对人不怎么感兴趣,对裴正德的书倒是很感兴趣,总轻易被裴正德骗回家。
她从外祖母家回到当时的家时,也想念父亲书房里的书,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就直奔书房。
结果书房里有个面生的男生,他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张脸也白白净净,和很多同龄人都不一样。他靠在书架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的书,像是完全沉浸在书里了,连有人打开书房门走进来都没发现。
裴舒窈发现自己至今还把当时那一幕记得清清楚楚。
也许有些东西在自己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在心里扎根。
裴舒窈牵着陆则的手问:“那孩子的眼睛严重吗?”
陆则说:“挺严重,不过方主任很擅长这类外伤导致的眼科问题,只要尽早治疗,应该可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