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欺骗
当天裴岩回府时, 已经天黑了。
刚得知他回来,妹妹裴瑶就去找了他。
裴岩挑了挑眉:“这么冷的天, 不在房间待着,急匆匆找我做什么?”
“大哥。”裴瑶神情郑重,“你老实跟我说, 那天你说你心里有人,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宁宁?”
裴岩坐下来,喝了一杯热茶,不答反问:“这个很重要么?”
裴瑶在他对面坐下, 很认真道:“当然重要了。如果那个人不是她, 那今天的事情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裴岩听她言下之意,知道今日必然有事发生。他“嗯”了一声,也不再隐瞒她, 低声道:“对, 是她。”
“果然如此。”裴瑶点一点头, 并不意外。她轻舒一口气,小声问,“那她知道吗?”
“你觉得呢?”
裴瑶轻叹一声:“我猜她多半不知道,或者就是知道了,但对你没意思……”
裴岩笑意微敛, 他静静地望着妹妹, 静默了片刻后,才道:“应该不知道,我还没说过。”
他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妹妹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他心里自然而然地更倾向于是前者。他隐隐觉得她不可能对他一丝情愫也无。
“今天你走以后没多久,太后就下令召她进宫了。太后跟她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宫里出来以后,她的兴致就很低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开心。还有她好像很想回到江南去。”裴瑶皱了眉,“她要是知道你的心意,且跟你有一样的想法,应该不会急着离开裴家吧?等她回到江南,天高路远,你们就很难见面啦。”
“嗯,我知道。”裴岩垂眸,眼中看不出情绪。
“大哥——”裴瑶有些着急,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你既然想留下她,就不应该去帮她办路引,送她回家啊?”
她心说,你不是傻,有喜欢的人就应该绑在身边,而不是放她走啊。
裴岩看了妹妹一眼,淡淡地道:“我没帮她办路引,也没打算送她回江南去。”
“大哥?”裴瑶有些诧异,“可是我听说……”
灯光下,裴岩眉梢眼角都向上扬起,他目光幽远,一字一字道:“那只是权宜之计。她进了裴家的门,这辈子都是裴家的人。我从来没想过让她离开裴家。”
他一字一字说的极为清晰,不但裴瑶听得明明白白,连外面的周幼宁和凝翠也听得清清楚楚。
周幼宁只觉得一颗心在急速下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天黑夜冷,可她的身心比这寒夜更冷一些。
她今日从宫里回来后,心神不宁,盼着离开侯府回家。她还特意叮嘱了凝翠,如果得知侯爷回来,就迅速通知她,她要见一见侯爷,问问关于路引的事情。——她不想继续待在裴家了。
凝翠消息灵通,刚得知侯爷回来,就陪她一起来见。
然而他们还未进去,就听到了裴大小姐的声音“你既然想留下她,就不应该去帮她办路引,送她回家啊?”
这是周幼宁目前最关注的问题,听到这句话,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周幼宁心里不安,大小姐方才说不该帮她办路引,是什么意思?侯爷不是说会帮她办路引并送她走吗?为什么大小姐会说他想留下她?
她屏息凝神,终于听到了侯爷的回答。他的那句“我从来没想过让她离开裴家”一字一字敲在她心上,让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身体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失望和害怕涌上心头。她怔怔地看着凝翠,眼前的人越看越模糊。
她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她脸上已经爬满了眼泪。
同样听得清清楚楚的凝翠看她这个模样,心里不免担忧,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试图给她些温暖。
周幼宁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凝翠冲她摇了摇头,也不出声,用唇形对她说道:“先回去,回去说。”
周幼宁只觉得身体一阵发软,眼泪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任凝翠牵着手,放轻脚步,慢慢往回走。
回到樨香院后,凝翠连忙让人给宁宁端了热汤,悄声道:“你的手太凉了,快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周幼宁捧着热汤,神情茫然,好一会儿才问:“凝翠,方才你听到没有?”
凝翠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才点一点头:“听到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侯爷和大小姐说了什么?”周幼宁抬眸望着凝翠。灯光下,她目光盈盈,眸中不安和固执隐约可见。
凝翠心里一沉,慢慢回答:“侯爷说,你进了裴家的门,就是裴家的人,说他答应给你办路引送你回江南,只是权宜之计,他说他从没想过让你离开裴家。可是……”
“可是什么?”周幼宁抬起头,笑了一笑,“可是这里面很有可能是误会对不对?毕竟侯爷亲口答应了我,会帮我办好路引,还会派人送我回江南去,对不对?”
犹豫了一瞬,凝翠点一点头:“是。”
她在侯府多年,她印象中的侯爷一直是言出必行,没道理也没必要去欺骗宁宁。可是她确实听到侯爷亲口说,从没想过让宁宁离开。
电光石火之间,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她和小北之间的对话来。当她问起路引的事情时,小北的第一反应是这件事非常容易,后来才改口说很麻烦很难的……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这中间肯定有猫腻,否则以侯爷的本事,修改婚书上的姓名,只需要半天光景,怎么办个路引,一个多月都没办成?
周幼宁脸色发白,低声呢喃:“我一直很信他,我以为他真的会帮我,而且我还……”
凝翠神情微变,她想了一想,轻声问道:“宁宁,你说会不会你当时听错了,侯爷并没有说会送你离开?不然侯爷要办路引的话,也不至于这么慢。”
“我听错?”周幼宁勉强一笑,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听错?”
她还记得她当时的喜出望外与感激。在这一个多月里,她始终心存感激之情,甚至把侯爷当成是这世上最好、最值得信任的人。他在她生病时照顾她,帮她证明身份,又帮她修改了赵含章婚书上的名字,还主动提出帮她办路引、还担心她的安全所以让她暂住裴家,吃穿用度皆是上乘,还教她骑马……
周幼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这些时日的点滴。她心内充满了失望与难过,而且这失望不仅仅是发现自己被糊弄被欺骗这么简单,还隐隐有自己的一腔真心实意被践踏的难过。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答应了她,怎么可以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她信赖他、崇敬他、感激他,夜深人静时还曾因为想到要离开此地而有过不舍与依恋,甚至近来还多次想到他而心烦意乱以至于故意躲避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