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真没办法省。每个月的房贷要还,还有小曲奇的花销。私立的学费住宿费,在我妈那边照顾,我也要补贴些。校外上舞蹈课和游泳课是最基本的了……”
苏裴突然顿住,他觉得好像不久前他对谁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模模糊糊的记忆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和一双扶住他的手。
苏裴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想起来了,他是在贺一鸣来剧组的那一天,喝醉的那天夜里,对贺一鸣说的。
“苏裴?”姚至诚看他脸色不对。
苏裴说:“没什么。主要是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变数太多。我只能希望下一个剧组没那么多幺蛾子。”
姚至诚说:“你有没有想过找贺一鸣帮忙?”
苏裴条件反射一样应声:“不用!”
姚至诚没想到苏裴的反应这么大。他和苏裴,和贺一鸣都是从大学开始的朋友。
在姚至诚看来,苏裴对谁都很容易接纳,他从不会预设一个人是坏人,不设防到天真的地步。
而贺一鸣的戒备心重得多。姚至诚曾经怀疑贺一鸣是不是有一个默默给朋友评分的系统,一旦评分过低,会被淘汰出他的朋友圈。
所以一定要分个亲疏的话,他对苏裴更交心些,也更关心苏裴。
他知道这几年苏裴不容易,所以是真心诚意帮忙出主意,希望苏裴轻松一些。
“为什么?贺一鸣的公司现在扩张迅速,肯定要招人的。你去他的公司,他对你会照顾的。你也不用那么累。”姚至诚说。
苏裴低声说:“那真不行。”
姚至诚问:“是拉不下面子?我认识的同学中至少有两个去了贺一鸣那里。你记得张伦吧?以前和贺一鸣不对付的,现在也去他那里了,据说待遇还不错。你只要和贺一鸣说一句话,那就是最强的内推。”
苏裴笑了两声:“不是面子的问题。我和贺一鸣这么熟,有什么好在乎面子的……”
姚至诚说:“是啊,都这么多年了。”
苏裴说:“正是因为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想还是工作归工作,朋友归朋友,纯粹些好。”
他又对姚至诚说:“要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会去找贺一鸣帮忙的。”
姚至诚听他这么说,放心了点,说:“你能这么想最好,别太勉强自己了。”
苏裴微笑着点头。
骗子。他在心里说。说什么不是面子问题,这就是男人的面子问题。他就是拉不下面子去求贺一鸣给他一份工作,嘴上还要逞强。
贺一鸣越是不看好他的编剧工作,他越是不能轻易放弃。
说来可笑,他总觉得他能写出一部收视超高的剧本,然后收入宽裕之后,再定心写小说。
这样的成功在旁人眼中,完全不能与贺一鸣的事业相提并论,但是对他来说,能坚持下去,坚持到小曲奇成年就是胜利。
接下来两周,苏裴一直在修修改改他的新小说,重新开始写后半部分,希望早点能给出版社编辑审阅。但他有点心浮气躁,因为剧组那边没了消息。
元旦前一周的周末,苏裴把小曲奇接回家,之后一直在书房里工作,到十二点多才睡。
第二天一早,苏裴是被一阵叮当哐啷的声音吵醒的。他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是从厨房传出的。
他掀开被子,冲去厨房:“苏窈!”
小曲奇在厨房里造了反。咖啡机开着,料理台上撒了许多咖啡粉,煤气灶也开着,蓝色的火苗跳动,锅里不知道在煮什么。
苏裴一个箭步关了火。他难得对小曲奇发火,大声问:“你在干什么?”
小曲奇一张小脸委委屈屈:“我在给你做早饭嘛!”
苏裴看她没被烫着烧着,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慢慢收拾着厨房,说:“休息天该睡懒觉,做什么早饭。”
他昨晚没睡得好,现在还有些头疼。
锅里煮的是白水蛋,咖啡煮得很不像样。苏裴把鸡蛋捞出来,重新做咖啡。
小曲奇坐在餐桌边说:“是学校要我们做的,周末和父母一起做早饭,然后写一篇小日记。”
苏裴说:“你们学校怎么那么多事?”
他给小曲奇倒上牛奶,剥了鸡蛋,扔了袋面包给她。
他自己早上只喝一杯咖啡,吃两片面包,连鸡蛋都不要。他嫌水煮蛋有一股腥味。
小曲奇一边喝牛奶,一边说:“我们学校就是事很多。差不多每周都有亲子任务……”
她回忆着说:“你不在的时候,还有和家长一起做园艺,和家长一起拍旅游小视频,和家长一起做小实验,写实验报告。奶奶不会做小实验,在淘宝上给我买了一个。”
苏裴想起了自己在外面工作的时候,小曲奇每天发给他的消息都是“爸爸,晚安,早点回来。”
在这些信息背后,小曲奇每天的生活,其实他都无法参与其中。
“那学校是让你和家长一起做早饭,不是让你自己做。”苏裴说。
小曲奇低声说:“奶奶说你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会提前回家的。我想你回来之后多睡觉,多休息。”
苏裴胸口像被击中一样,他嗓子突然发堵,说不出话。他喝了一口咖啡,才说:“喝完了牛奶把杯子洗了。”
他起身回了自己房间,把门紧紧关好,然后直接给《蓉城机密》的一个制片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