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转向市领导班子,故意问:“我好像忘了做自我介绍。”不待众人搭话,转向林伟杰:“我叫杜启元,有个弟弟叫杜广元,林香兰是我弟媳妇。”
林伟杰惊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回宁阳的火车只有一班还是早上,今天回不去,正事又办完了,老杜不着急,他有一天的时间跟他耗。
男人离婚再找,这种事自古就很普遍。老杜回来之前,市领导班子都能理解林伟杰——人往高处走啊。
即便老杜把他抖出来,市领导班子也不曾鄙视过他。可他连自己亲姑姑兼恩人也不认就过分了。所以顿时没人给林伟杰使眼色,哪怕其中一个跟他岳父很熟,关系还算不错。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林伟杰能向杜春分提出离婚,转头娶区一把手的闺女,软饭吃的光明正大,可以想象他脸皮多厚。
“不会这么巧吧?”林伟杰心里百转千回,面上故作恍然大悟,“我姑父就是小河村人,他的大名就叫杜广元。我姑姑就叫林香兰。”
老杜挑了挑眉:“说笑呢?你不是没去过小河村?”
“咳,这不是小河村都是姓杜的,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点亲戚关系。我怕别人不知道,回头瞎说我跟首长攀亲。再说了,我现在这样子,也不好承认是我姑姑的侄子。”
老杜故意问:“这样?”
林伟杰连连点头:“杜大伯,这里挺冷,要不咱们先上去?”
“不了。先回小河村。”老杜道。
此言一出,不论陪他过来的官员,还是市陪同人员都懵了。
老杜扭头环视众人。
离他最近的市主任率先反应过来,“那就先去小河村。”
老杜转向林伟杰:“这儿离小河村不远吧?”
林伟杰这次不敢胡扯,也不想再胡扯,“不远。到村子里顶多三里路。”
老杜:“那就走着过去。我也看看现在小河村变成什么样。有几十年没回来了。”
林伟杰恍然大悟,难怪他没听听他姑提过,原来少小离家老大回。
先前嘴上说怕人搁背后说他跟省里来的大领导攀亲。老杜此言一出,林伟杰就挤开另一侧的警卫,装模作样的给他指路,“首长,小河村变化挺大。”
老杜瞧着他这殷勤劲儿,膈应又觉得可笑:“很多人都不在了吧。”
林伟杰下意识想点头,又觉得不合适,万一勾起他伤心事可就不美了,“首长说说看,我经常去小河村,大部分人我都认识。您是我姑父的堂兄还是堂弟?是他大伯还是二伯家的?”
跟在后面的一众互相看了看,闹了半天他没认出杜老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甭说林伟杰,就是杜二壮,没有杜春分那句她爹年后过来,老杜自报家门他也不敢认。
老杜不打算现在坦白:“你还知道他大伯二伯?”
林伟杰道:“知道。”
老杜扯开话题,“那你跟我说说。我以前工作忙,也不在咱们省,通信不便,都不知道我那些侄子侄女结婚了没,有几个孩子。”
林伟杰立即从老杜的大伯开始说。
杜春分跟他结婚的时候,老杜的几个伯伯叔叔都已经不在了。老杜的堂兄弟也去的七七八八。因为人穷吃的不好,病了也不舍得看,以至于头一天还一块聊天,第二天可能就死了。纵然杜春分借给他们钱,借了总是要还的。
他们管杜广元借钱,可以拖个三年五载。杜春分一个孤女,稍稍有点良心都不好意思。也是因为杜春分孤零零一人,偶尔借万大娘两斤粮票,万大娘都觉得忒不好意思。
那时候很多人都不在了,她又经常在城里上班,彼此不熟,小辈之间关系远了,所以杜春分很少跟林家人说堂伯堂叔家的事。
林伟杰所知道的不过是听他姑说的。除了年轻一辈,其他的还没老杜清楚。老杜虽然十八岁离家,可后来偷偷回去过几次。跟父母亲说起家常,难免会说到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们。
老杜用父母亲不经意间提到的事就让林伟杰对他深信不疑。
自打林伟杰跟杜春分离婚,小河村除了林香兰一家没人待见他。他这这些年确实没去过小河村,不清楚杜广元的堂侄侄女家近年来的情况,以至于说着说着,他只能跟着附和。
老杜意识到这点开始跟听胡扯。
走近小河村,老杜指着岸边小河,开始说他小时候跟谁谁下过河。
市领导一众又忍不住相互看看,这是叙旧吗?
叙旧肯定不可能!
众人决定静观其变。
初春时节,田间地头的草虽然没长出来,但河边有很多荒草。
生产队的牛和羊憋了一冬天,终于能出来透透气,哪怕是干草也吃的欢实。
不需要牧羊放牛人盯着,这些人就抄着手在路边聊天。
老杜一行个个衣着干净整洁,还未靠近这些人就停下来,不约而同地盯着他们,等着他们靠近。
林伟杰跟老杜同行,村民率先看到他和老杜。
老杜瞧着面善,但不知道在哪儿见过。林伟杰那张色彩缤纷的脸把他原本面目遮住,以至于这些人也没认出他。
“你们这是吵谁家去的?”有人问。
老杜循声看去,对方看起来六十多了,但他完全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