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渊,意外一战,还要劳烦你重写一份军报。”
廖立拱手道:“这是臣份内之事。只是立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军报该如何写?”他转身看着吴奋。“还要请司马多多指点。”
吴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沉默不语,面色凝重。廖立来之前,相关的文书都是由他负责,就算不是亲笔写,也会由他过目。廖立要写军报,向他请教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孙权这么快就让廖立主持军中文书,让他大感意外。
廖立初来乍到,便与孙权如此默契,仅仅因为廖立是楚州名士?
见吴奋沉默,孙权心里有些紧张,一言不发。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很后悔。他细细反思寇英所言,也觉得当时反应太慢了,如果及时派出增援,是完全有可能截住李异、谢旌的。只要能抓住其中一人,哪怕损失再大些都是值得的。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麻烦等着他。
如果兄长知道了这次交战的实情,会不会以此为由,剥夺我的兵权?
要想隐瞒军情,至少是暂时瞒过,必须要得到吴奋的支持。眼下有权与行在联系的人就是他和吴奋,其他人不是长沙国子民就是降将,根本没资格上书行在。
三人都不说话,大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吴奋最先反应过来,抬起头,见孙权、廖立都看着自己,一个眼神紧张却故作镇静,一个似笑非笑,高深莫测,不禁吓了一跳。
“哦……”他想起廖立的问题,连忙说道:“先生客气了。军中文书,无非那几个规矩,一说就明白了,哪里谈得上指点。”
廖立笑笑。“依司马之见,如何评价这场战事的得失为宜?”
“这个……”吴奋这才明白了廖立请教的真正含义,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此之前,他是中军将领,属长乐卫尉,任务就是保护姑母吴太后。这次孙权出征,吴太后特别拨了五百部曲保护孙权,指定他来指挥。对前线作战,他没有经验,就算让他自己写,也是孙权拟定原则,不需要问他的意见。
不该问的却要问,自然是有些话不能说。
比如寇英情急之下的那几句反驳。
虽然没有实战经验,吴奋毕竟也看过不少战纪,参加过不少军议。父亲吴景居家时也常说些战场经历,尤其是孙权当年在交州的事。一提到这些事,吴景就叹息,说孙权与孙坚、孙策相比,临阵反应太慢,捕捉战机的能力不足,在孙氏子弟中算是个异类。
今天的水战完美的验证了这一点。如果孙权及时派出增援,李异、谢旌至少要抓住一个,甚至是两个都跑不掉。在蜀军投入大量生力军,又使用了火攻战术时,手中至少还有六艘斗舰可以派出的孙权居然什么也没做,就看着力战大半个时辰的寇英等人迎战李异。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或许陛下不让他领兵是对的,他就不可能像孙翊、孙尚香那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名将。
在孙权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吴奋最终没敢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诚如先生所说,虽然不够尽善尽美,毕竟以少胜多,还是胜绩。”
孙权暗自吁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叹息道:“可是毕竟未能全胜,元兴以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吴奋很无奈。“当是兵力不足,不能放手一击。”
孙权心满意足,连连点头。
……
“廖立。”孙策笑了一声,将军报轻轻地丢在案上。
“陛下知道此人?”沮授好奇地问了一声。
“听说过。”孙策摆摆手,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公与意下如何,是增兵,还是亲征?”
曹操亲自进驻巫县,与孙权对峙,双方兵力悬殊。一场水战,孙权虽然取胜,却未竟全功,让李异、谢旌都跑了。孙权上书请罪,请求另派大将,或者亲征。
请罪只是谦虚,另派大将也是客气,真要派人去接替孙权,孙权恐怕要哭得背过气去。
沮授抚着胡须,笑了两声。“陛下,臣倒是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在巫县决战,总比在鱼复于我有利。从军情处得到的消息来看,我军的楼船通过瞿塘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攻击鱼复时若想发挥抛石机的威力,只有临时建造,或者由上游运来。”
孙策目光微闪,坐了起来。“公与是说,将曹操拖在巫县,先抄了他的后路?”
沮授点点头。
孙策眉梢轻扬,手指在案上轻叩了两下,笑出声来。“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成与不成,却不由我们说了算,曹操想走就走,我们也拦不住啊。”
“陛下所言甚是,这绝非万全之计,却不妨一试。”沮授笑道:“不成也无妨,万一成了,或许能一战而定益州。”
孙策哈哈大笑。“没错,反正雨季不能行军,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们斗斗心眼吧。”
孙策叫来郭嘉,一起商量了一番,命人给孙权回复。正值雨季,江水湍急,辎重运输的难度很大,亲征不可骤行,需从长计议。考虑到孙权兵少,不足与曹操对峙,遣江陵督娄圭率部增援,协助孙权作战。
孙策特地嘱咐孙权,娄圭有谋略,凡事多向娄圭征询,必能查漏补阙,庶无大过。
文书以快船送往巫县,娄圭则整顿人马,逆流而上。
与此同时,长江进入汛期,防汛工作紧锣密鼓的展开。为了减轻辎重运输的压力,孙策留前将军朱桓驻守秭归,其余将士全部撤回洞庭湖。
孙策随即又下了一道诏书,宣布荆楚二州七郡为战区,实行战时管制。具体而言,就是各种物资要优先供应军队,尤其是粮食。秋收之后,除了留下必要的口粮之外,任何人不得买卖粮食,全部统一收购,供应军队。
其他诸如铁、竹木等战略物资也一应如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道诏书虽然没有明说秋后将大举进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秋收之后必有一场大战,要消耗的物资也将是惊人的数字,百姓的生活必然受到影响,世家大族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虽不至于说影响生活质量,财富缩水却不可避免。
原本对征战非常热心的荆楚大族犹豫起来,“国虽大,好战必亡”的古训又被人提了出来,只是声音不怎么大,附和的不多。
荆楚的舆情自然瞒不过蜀军细作的耳目,一封封密信被送往巫县。吴军虽然加强了对沿途水陆关禁的控制,军情处也增派人手,四处盘查蜀国细作,展开一场看不见的暗战,揪出不少蜀国密探,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将消息陆续送到法正手中。
与荆楚的形势相呼应,关中、陇右也开始了战前动员,左都护府不仅发出了命令,还展开了实际行动,派人进入斜谷、骆谷等必经之路,侦察地形,修路铺桥,并与蜀军争夺一些关键地点。
七月中,安西大都督鲁肃接到诏书,与军师贾诩商量后,决定派别部司马赵云、张绣率骑兵三千,出陇关,屯居延,与玉门督刘宠、武威督牛辅配合,防范草原上的鲜卑人秋后进犯。又令毌丘兴率步骑五千,出屯北地富平,补上安西都督府与安北都督府防区之间的薄弱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