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策行三国 第1036节(1 / 2)

孙权在主席上坐定,神女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孙权扫视了一圈,笑道:“诸君,蒙神女不弃,愿助我一臂之力。这么早请诸君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如何作战。”

神女上前一步,曼声道:“大王侍神甚谨,火神及神女甚是喜欢,命妾助大王破敌,还望诸君鼎力相助。功成之日,不仅人间富贵可享,功高者还能上天为神,享人间烟火供奉,世世不绝。”

众人听了,神色各异。有人狐疑,有人狂喜。

沈弥忍不住起身施礼。“敢问神女,我的家人能平安吗?”

神女看了沈弥一眼。“一个月内,必有消息到。不过他们只是暂时平安,若想真正脱险,还须沈将军积些功德,以偿沈将军拒王师之过。”

虽然只是暂时平安,沈弥也是欢喜不禁,险些落泪,再三叩拜,这才退回座席。

娄发忍不住也问了一下。神女说,娄发未战而降,将士没有无辜伤亡,所以阴德不损。三五日内,他的家人就有报平安的书信到。娄发很开心,坐了回去。

见神女说得这么笃定,对神女不太相信的吴奋等人也有些狐疑起来。看这神女气度,不像是在骗人,毕竟三五日一晃而过,如果到时候不应验,可就没人相信她了。

神女接着又说,她已经祈祷过,先祖神女媱姬答应了她的请求,将在三日内起东南风,蜀军只要顺风往北去,就一定能破蜀。

涉及到战事,诸将回过神来,纷纷发言。

吴奋率先发问,蜀军步卒在巫县,水师在西边的瞿塘峡,要破蜀,要么攻城,要么西进,怎么反倒向北去?北面虽有大溪,却是往山里走,如何能破蜀?

吴奋话音未落,娄发就跳了起来,大声嚷道:“我知道了,是往细腰宫去。从细腰宫西行,经跳石聚,可到东瀼溪的源头,循溪下行,可直达鱼复。”

“有这样的路?”吴奋更加疑惑。“就算有,曹操、法正岂能不知,岂能不设防备?”

沈弥附和道:“路是有,只是很难走。要想出奇制胜,必须将蜀军主力牵制在巫县。可是我军兵力有限,怕是做不到这些。”

诸将议论纷纷,一时难以决断。神女的话看似肯定,实则模糊,只说向北去,却不说如何破敌。不过这也是常态,天意难明,能不能搞清楚天意,全看各人悟性。

好在灵验的神女站在了孙权身边,时时提醒,总是好的。

议事完毕,众人离席告辞。有了神女的保佑,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

吴奋走得很慢,出帐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远了。

他在帐前站了一会,转身蜇了回来,再次请见。

除了对神女的怀疑之外,吴奋还有另一个担心。在孙策的影响下,吴国虽然没有明确的反对鬼神,却也不提倡鬼神,孙权如果只是贪神女之色,或者利用神明提振士气,那也就罢了,若是明目张胆的提倡,甚至还将作战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神女身上,孙策肯定会不高兴。一旦降罪下来,他这个司马难辞其咎。

孙权站在帐中,笑盈盈地看着吴奋,神女却不见了。吴奋看了一眼后帐,拱手施礼。

“大王,我……”

孙权摆摆手。“元兴,还没用朝食吧?陪我一起。”

吴奋点点头,重新入座。孙权命人端上早饭,与吴奋一起吃。吴奋有心思,食不知味,几次开口想说话,却被孙权阻止了。孙权吃得很香,吴奋刚吃完半碗,他已经吃了两碗。

“走吧,陪我去走走,消消食。”孙权推案而起,招呼道。

吴奋三口并作两口,将剩下的早餐吃完,嘴一抹,起身跟着孙权出了大营。

大营扎在南陵山下,分作水陆两个部分,水寨在江边的南陵滩,陆营则在南陵山北麓。与东侧壁立的巫山十二峰不同,南陵山是个缓坡,有曲折蜿蜒的小路可以直通山顶,神女的神祠就在山顶。南陵滩旁有一条大溪,从南陵山东侧的山谷中流出,汇入大江。溪水清流,两岸绿树杂生,怪石嶙峋,景色甚美。

孙权站在溪边的巨石上,看着潺潺溪水,沉默了良久。

“元兴,你信神明吗?”

吴奋摇摇头。“大王,陛下常说,天意缥缈难明,不可依赖……”

“如果没有天意,陛下如何能在数年间扫平群雄,君临天下?”

吴奋惊讶地看着孙权。孙权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透出的气势却让他不敢轻易回答,尤其是涉及到陛下。他知道孙策、孙权看似和睦,其实一直不对付,即使是外戚,他也不敢轻易介入其间。这是出征之前,父亲吴景反复交待过的事。

孙权没有看吴景一眼,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初平二年的那个秋天实在奇怪。之前的兄长和之后的兄长虽然相貌、声音无异,其他方面却判若两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有所不同。阿母和姊姊是妇人,叔弼、季佐那时还小,只有我看得最清楚。”

吴奋眉头紧皱,惊惧交集,额头细汗涔涔。孙权如此直白的怀疑陛下,让他不知该如何应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又觉得孙权说得有理,初平二年前后,孙策的变化太大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果说没有天意,如何解释这件事?

况且南阳一战后,孙策是凤鸟转世、霸王重生的传言就出来了,孙策本人也没有明确反对。到现在为止,吴军的战旗都是浴火凤凰。孙策一直提倡重人事,却也没有明确反对神明,似乎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难道说,孙策是在掩饰什么?就像夫子不言性命,不是不信,只是不提。

“我知道,你担心神女不可信。”孙权转头看看吴奋,见吴奋满头是汗,不禁撇了撇嘴。“我也不怎么信,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能帮我击败曹操,攻入益州,就算她是骗子,我也不在乎。”

“行军作战,岂能依靠神女含混不清的预兆?”

“灵与不灵,三日内便可见分晓,你又何必着急?”孙权笑了两声,转身沿着山路缓缓地向前走。“陛下不是常说么,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吴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看来孙权并没有轻信神女,不过是稳定军心的权宜之计,也不排除孙权以此为由,召神女侍寢。

身为孙权亲近,他对孙权的寡人之疾再清楚不过。

……

两天后,娄发接到了家人的报平安信。他的家人虽然被蜀王下令监管,却没有死,也没受到虐待,只是失去了自由而已。

娄发喜极而泣。

第三天下午,忽然刮起了南风,而且风力很大,南陵山上的树木都被扯得呜呜作响,停泊在江滩里的战船也被风吹得摇摆不停,将缆绳扯得笔直,像是昂首嘶鸣,直欲狂奔的战马。

军中将士狂喜,虽然限于军令,不得随意走到,更不能大声喧哗,还是有不少人走了大帐、船舱,仰望湛蓝的天空。巫山刮大风很常见,但大风通常意味着大雨,这种只刮风却不下雨的情况并不多。

一时间,将士们纷纷议论,长沙王祭神取得了回应,神灵实现了承诺,刮风助阵。

孙权站在大帐外,仰头看着被风扯得猎猎作响的战旗,眉梢带着一丝喜色,脸上却看不到太多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