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商还是满腔心酸。
“你还记得吗?咱们两个刚认识的时候我想请你吃饭可太难了。”
傅南商说的是在普林斯顿的时候,他觉得能和这个狼崽似的女孩儿在普林斯顿重逢是缘分,总想请她吃点什么,毕竟对方请自己吃过两顿肉。
可是穿着整洁衬衣的女孩儿总是挂着很礼貌很敷衍的笑容拒绝。
她很忙,每天跟在教授身前身后,周末别人都去玩儿,她一面主动给老师做翻译工作,有求必应,一面还抽空去图书馆看书。
那时的硅谷经济学家们天天都在说“spillover effect”,即“溢出效应”,在傅南商看来,这个狼崽就是“spillover effort”——溢出努力。
“溢出效应”会产生外部收益,“溢出努力”在傅南商看来却并不会获得更多的赞美,甚至可能相反。
后来傅南商回国,在中文语境里浸泡了半年多,终于找到了一个短语来代替他当时的这个评价
——“吃力不讨好”。
十七岁的楚上青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小狼崽。
还不肯和他一起吃饭。
“和我一起吃饭你是会中毒吗?”忍无可忍的傅南商干脆把小丫头给拦在了图书馆的门口。
顶着一头卷发的女孩儿脸色苍白。
傅南商吓到了:“你不会真中毒了吧?”
身在异国,每天承担着巨大压力的楚上青小声说:
“我胃疼,你能给我一杯热水吗?”
“你好,麻烦先倒一杯热水。”到了日式餐厅,还没落座,傅南商先点了一杯热水,给楚上青。
拿过菜单看了看,傅南商说:“你胃不好,要不要吃乌冬面?”
楚上青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昨天的困惑。
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不能吃这吃那的“玻璃人”。
因为傅南商。
她甚至忘了自己最早是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说过自己胃疼。
他牢记至今。
“好。”楚上青说,“我要一份乌冬面套餐。”
而她长久地享受着这份偏爱。
她曾经是一个在物质上从小贫瘠到大的孩子,追逐一切能让自己身体获得短暂满足的享受简直是不可控制的本能。
也追逐着这份偏爱。
并可以为之对抗本能。
第20章
昨天的大风吹散了霾, 今天的北京是干干净净的好天气。
价格并不亲民的日料餐厅对面就是某著名集团占地颇广的公园式绿化带,借了晴天绿树的景,橱窗里的枯山水造景反而有了几分局促感。
隔壁桌有人低声讨论炙手可热的中概股, 还有人在满口的中洋混杂说着数字货币,这并不影响穿着三件式西装的男人盯着自己对面的那碗乌冬面旁边的手握寿司。
眉头紧皱。
好像经历了一场股灾跌掉了几百亿的投资似的。
“他们这个套餐怎么还让人冷热一起吃,你可以吗?”
牛肉乌冬面热气腾腾, 酱色的汤很澄澈,连个油花都看不见。
套餐里配的手握寿司倒是摆得如花似锦, 金枪鱼后腹和三文鱼腩油脂细腻。
楚上青从善如流地抬了抬下巴, 神态松弛:“麻烦你替我吃了吧。”
傅南商的眉头松开了。
楚上青刚挑了两根面进小碗里就听见几声很小的响动, 再一看那几块寿司已经不见了, 倒是多了几块烤牛肉和一个茶碗蒸, 是傅南商调换了两个人的小菜。
有时候像楚上青这种聪明人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心细到这个地步的傅南商为什么没发现自己觊觎了他这么多年。
就好像一个烛台照亮了整个房间, 连墙角的蛛网都不放过, 偏偏看不见自己旁边藏了一只瑟瑟发抖借光取暖的小耗子。
“下午两点半的设计讨论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吃饭不讨论工作。”
楚上青挑了下眉:“这也是新的工作要求吗?”
“不是。”
松茸汤送到了, 傅南商给楚上青倒了一杯。
“这是我们两个人在外面吃饭,不是工作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