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夫人只略扫了一眼,低声说道,“我进宫拜见皇后时曾遇见过一次,他正在为皇后把脉,皇后言说此人是陛下在北地时的军医。听说他与平阳侯也是旧识,谢越唤他齐世伯。”
承恩公的手指一顿,惊疑不定地在那位齐军医的脸上梭巡,良久才收回视线。他半垂着头心情复杂,陛下行事还真是雷厉风行,看来,过不了几日朝中便要争论不休了。
“他有何不妥?”承恩公夫人瞥了承恩公一眼。
“无事无事,迟早有一天啊!”承恩公神神叨叨地叹了一句,持杯饮酒,不出意外又得了承恩公夫人一个白眼。
一朝有人春风得意,一朝有人失意落寞,与承恩公等原东宫一派相反,先前支持顺王和太后的朝臣们则缩头丧气,惊慌不已。
新皇登基第二日便是大朝会,到时封赏、清算定会同时进行,想想之前他们在朝堂上抹黑陛下、他们的夫人赴宴时言语挤兑皇后,眼前一黑。
当然不只是他们,还有一些被自家夫人牵连的朝臣心气不顺,其中有一位便是长宁侯。长宁侯不掺和夺嫡,也未帮顺王做过事,但他的夫人与顺王妃、长公主等人走的近,在旁人看来长宁侯府便是顺王一派。
尤其,她在顺王得势时,多次明着夸赞自己的未来儿媳宁秋秋暗贬皇后。
这次宫宴,为了不惹皇后的眼,长宁侯便强硬让长宁侯夫人再次“卧病在床”,对此钟世子也未说些什么。
章洄在宫宴上未待多久,天色微暗,便先行回了长信宫。
她既为皇后,便不可再居于东宫,迁往了长信宫。长信宫为大楚历任皇后所居,位于皇宫的中轴线上,崇明殿之后,也被称为中宫。
自上任皇后元敬皇后逝后,楚明帝未再立后,长信宫就空置下来,如今也有十余年。楚明帝崩,太子便命人修缮长信宫,耗时一月,长信宫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面貌。
待到章洄步入到长信宫中,宫人们恭敬地跪地迎候,为她奉上热茶。长信宫华贵大气,住起来也颇为舒适,章洄很快便适应了。
她坐在小榻上,瞥见身后秦嬷嬷眼中的怀念,知道秦嬷嬷是想起元敬皇后了。心念一转,她开口询问,“秦嬷嬷,太子表哥幼时也居于长信宫吗?”
秦嬷嬷却是轻笑了一声,提点了章洄一句,“皇后娘娘,陛下如今是天子,您可不能再用太子这个称呼了。”
“本宫知晓了,嬷嬷。”章洄有些后知后觉,太子表哥叫顺口了,如今改口她还有些不适应。换成什么称呼呢?皇上表哥,陛下表哥?有些拗口……
“陛下在长信宫住了三个年头,之后便按照宫中规矩,住到了东宫之中。”秦嬷嬷微微一笑,又道,“等娘娘腹中的小太子落地,三岁之时也要到东宫去住。”
章洄一滞,眼神诡异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胎儿连手脚都未长出呢,秦嬷嬷就一口咬定是小太子了。
“咳,如果本宫诞下了小公主,小公主到了三岁也要迁宫吗?”重男轻女可要不得,必须一视同仁。
秦嬷嬷神色未有变化,目光也盯着她的腹部,十分慈和,回答道,“若是楚阳公主,三岁一过也要迁到栖霞殿。”
看来大楚皇室还挺培养皇子公主的独立能力,三岁便要将他们与父母分开居住。章洄想了一会儿轻轻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秦嬷嬷绿墨等人见此连忙服侍她沐浴入寝。
是夜,寝殿中未燃香,也未敢多放冰,不过纱窗开着,有凉风习习。轻薄的幔帐随风飘动,章洄躺在宽大舒适的床榻上,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中。
外殿,宫人们不敢打扰皇后娘娘休息,悄悄地灭了明亮的烛火。今日宫宴较晚,皇后娘娘又怀有身孕,陛下应不会到长信宫来了。
和在东宫时不同,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有自己的寝宫,陛下居于崇明殿,皇后居于长信宫。大楚规例只要求每月的初一、十五陛下须宿在长信宫,其余时间则随陛下心意。
深夜,月已上梢头,长信宫分外的安静,守夜宫人们也染了些困意。可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行人走动的声音,她们打起精神眉头紧皱,是谁这么没规矩,敢惊扰皇后娘娘休息。
然而,在看到来人后,宫人一惊俱跪地,欲开口行礼,身着明黄色金龙服的那人手轻抬阻止了。
长信宫又重新点亮了烛火,宫人们手下轻微,默不敢言。
楚瑾从宫宴过来已接近子时,他进到长信宫沐浴一番去了身上的酒气,又换上一身清爽的寝衣,才步入到内殿。
修长清劲的手指撩开绯红色的纱幔,将其挂在床前的赤金色挂钩之上,楚瑾朝榻上的女子望过去。
她侧着身呼吸平稳,半边脸被头发压住,略微泛了红色,楚瑾用手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正对上她莹白的颈子。
她入寝向来不老实,许是有些热,兰色的寝衣被她扯开了一些,楚瑾居高临下地看过去,还能隐约看到一抹雪白。
似是大了些,他挑了挑眉,放下幔帐上了榻,忍不住为她摆正了身体。宫宴上武将朝他敬酒,不拘小节,他饮了不少酒水,此刻暗沉的眸光盯着那细白的脖颈处,喉结动了一下。
太医交待过女子有孕前三月不得同房,楚瑾记得清楚。
良久,他一只手揽在女子的腰侧,闭了眼睛,明日是大朝会,还需早起。
可是夏夜炎热,冰盆又放的不多,他身上体温不知为何比旁日高了许多。只一会儿,章洄便受不住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章洄睡到一半被热醒,抬眼便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嘟嘟囔囔喊了句楚瑾,拉着他的手就要从身上扯开。
然后就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声音不见以往的清冷,“方才洄儿唤什么?”
章洄脑中清醒过来,封建社会直呼皇帝姓名是大罪,厚脸皮的她都没想喊出来。 “表哥,方才我唤的表哥。”打死不承认,方才睡的神志不清了!
“陛下,殿中有些热,床榻很大,我们分睡在两侧刚刚好。”转移话题后,她有些嫌弃地离男人远一些,总觉得他身上烧着火一般。
楚瑾眼尾轻抬明摆着不信,不过他未再探究这个,重新将她置于怀中,淡声朝着帐外道,“多加两盆冰。”
宫人遵循陛下旨意,搬了两盆冰放在内殿,温度慢慢地降了下去。
可章洄却有些睡不着了,白日的封后大典还历历在目,他执着她的手一同面向他人时,她的小心脏狠狠地跳动了几下。
那一刻,她就觉得这是心动的感觉啊!
她神情有些复杂,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膛,小嘴叭叭,“陛下,如果我不是你的表妹,你还会要我做太子妃吗?”
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指,楚瑾剑眉微蹙,沉声道,“莫唤我陛下。”
章洄细哼了一声,仗着她现在怀有身孕男人动不了她,故意使坏,在他耳边捏住嗓子娇滴滴地喊,“不唤陛下,那洄儿就叫皇上哥哥,瑾哥哥,阿瑾哥哥…”
边喊着,她的另一只手还作死的地去摸男人的喉结。
楚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到她眼中的得意,目光微冷。猛然间欠了身,一手探去微微起伏的柔软处,他压着声音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洄儿本就不是我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