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内监不解的目光中,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哦,说到哪里了,侯爷的伤马上就要好了。可是临了又出了不可掌控的变故。”
说到这里,他语气严肃起来,恢复了从前身为大理寺卿丞的淡定严谨,“潞州城中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侯爷与他们对上,又伤了比之前还要严重的伤,后背直接被利刃刺入,若再深一寸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无力乏天。”
这话说的几人一惊,小小的潞州城中还有能伤害到定北侯的不明势力?
徐内监心下一沉还要再问,仲北却带着人进来,端着热水、布巾和伤药,为定北侯换药。
聂衡之看了看没有发现女子的身影,轻描淡写地解开了内衫和绷带,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苦涩的药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常太医连忙上前,查看还未长好的伤口,看了看位置脸色凝重,果然是惊险的一处伤,深可见骨。莫说到平京,便是在潞州城中行走也是一项难事。
他朝着徐内监等人悄悄摇了摇头,徐内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今的大魏形势就像是一锅即将烧沸的热水,先前还不觉得,可从离了平京这一路走来窥见的暗潮让他心悸。
宁王带着数万的兵力去了北地,平京城的兵力也因此空虚,若是他成功击败或者收复了北地节度使还好,可若是有变,他们这些内监都是依靠着魏安帝而活……一路上,关于先太子遗嗣的消息一波又一波地往他的耳朵里面冒,当初几大节度使就是因为陛下皇位不正颇有微词,桀骜不驯。
这个关头,没有定北侯守着平京城,人心惶惶啊。
“真是可恨,潞州城的知州在何处?本监一定要将他的失职禀报给陛下,竟然让侯爷在潞州城中受了伤!”徐内监恨恨地要向葛知州问罪。
卫长意冲着他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看了看他身后的卫长信等人,面带难色地只说了一句,“大监不知,其中的隐情不能为外人道也,不过事关陛下……”
“你们全都退下!”事关魏安帝那还了得?徐内监眼一厉立刻喝退卫长信等人。
卫长信面色难看了一瞬,冰冷地睨了卫长意一眼,才从房中出去。而卫长意却是一眼都未看他,只踱步走到房中一角的香炉那里,随意地扔了一块香料进去,驱散房中的药气。
清雅的玉兰香气弥漫在房中,淡淡的沁人心脾,聂衡之闻在鼻中,冷硬的脸色也悄悄缓和了一些。别馆中的下人是想不到这些的,只有季初会事无巨细地准备好一切。
“侯爷,卫通判方才所言,事关陛下,您可否告知咱家其中的深意?”徐内监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先想到的是沁王和宁王二位皇子。
一则,先前围猎一事与大皇子沁王有关,定北侯受了重伤;二则,潞州城中原先那位吕通判是宁王的人,死在了定北侯的手中。
“大监一路从平京到潞州十数日的功夫,就没听到一些流言吗?有一句话说的好,”聂衡之扬着薄唇,冲他笑的诡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陛下先前吩咐袁兴办的事情,显然他能力不足没能彻底料理好。”
“可惜他死在了戴绍手中,陛下就是想要问罪也不行了。”
一瞬间,徐内监不敢置信地险些惊叫出声,袁兴私下做的事他也知道,难道,难道路途中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先太子还有一个儿子在江南,好好地长大了?
“那人前些时日在潞州城中露了马脚,侯爷查探过后为了陛下分忧当即就下令将人抓了起来。谁知他们暗中的势力庞大,又闯进地牢将人救了出去,侯爷便是因此受了伤,险些伤了性命。”卫长意条理清晰地说出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
季初送走了双青,又想趁这个机会到莫青青那里看一看,小姑娘瘦了太多,她想尽快将卫家的一大堆隐秘告知她听。
然而,她没能出去别馆的门,聂衡之身边的人根本不敢轻易放她出去别馆,哪怕她费尽口舌言去的地方是通判府。
无奈之下,她主动要求身边有几个近卫跟着,近卫首领犹豫了许久想着通判府距离别馆的确不远,因此也就应下了。
可能是因为卫长意做了什么,莫青青几日没有抱着大白猫上门了,听闻她主动到来,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亲自出来迎接,又请她喝甜甜的蜜茶。
“季初姐姐,夫君说平京城的使者到潞州城来了,里面有一人就是卫家的二兄,夫君和他的关系不好,也因此不让我出门了。”莫青青很乖巧地为她解释了几日未去的缘由,季初蹙眉想了想,那些人里面确实有一人和卫长意生的有几分相似。
二兄,应该是那个如夫人的儿子吧。她不再犹豫,将聂衡之告知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莫青青知道,她看出莫青青还是很喜欢卫长意,一口一个夫君叫的十分亲密,还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娇缠。
莫青青果然不知道卫家背后的那么多事情,听她说完,懵懵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搂着大白猫喃喃自语,“怪不得大嫂和二嫂总在我耳边提起姐姐,原来她们不怀好意!”
说着说着,她眼睛亮了起来有了些神采,如果她们是故意挑拨她和夫君关系的话,那有没有可能她们说的话也是假的呢?可是再一想到她的庶姐话里话外也对夫君含着一股女子幽怨的恨意,她又开始不确定了。
“若有事情不明白,去问卫长意吧。青青,若是他不回应你,我在潞州城有宅子在,潞州城好些的郎君也不错,你完全可以这样同他说。”别的不提,施岐也不比卫长意差到哪里去。季初有些厌烦凡事都自以为是地瞒着妻子的男子,干净利落地威胁卫长意。
莫青青急急地点头,她打小同旁人比起来脑子迟钝了一些,但她也更乖巧听话,她知道季初是为了消除她心中的芥蒂。
“他若还瞒着我,我就让大白挠他,只挠他的脸。”大白猫长长地喵了一声。
季初露着小梨涡笑了,白白的肌肤像是云彩与雪糖。莫青青也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一条缝。
“季初姐姐,那你和侯爷之间呢?外面都传你们要破镜重圆了,是真的吗?”心头放松后,莫青青又开始关心起季初来,开口说出了让季初惊讶不已的话来。
她和聂衡之,破镜重圆,重新在一起?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您已经答应了侯爷的求娶,不日就要再一次嫁给了他呢。”
季初心下一滞,陡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她才给沈听松递了一封信,信上写着她很好不必担心,若是他在江南也听到了她再要嫁给聂衡之的流言……
“青青,可否借你的墨宝一用?”她站起身的时候目光有些凉,流言一事和聂侯爷定脱不了关系,她怀疑他在利用流言诱使沈听松回来然后抓了他。
而且平京城来了人,迟早会查到她和沈听松的关系。
季初苦笑一声,潞州城,她可能留不得了。
第六十七章
再三思考之下, 季初又写了一封信,托莫青青派人送到施岐的手中。
流言一事让她对聂衡之好不容易产生的一丁点儿的信任与好感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她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人有理由做下这件事。
莫青青便是再迟钝也看出了季初在听到外面的传言之后神色的变化, 她摸着软乎乎的猫毛, 大眼睛转了转,又小声地说了前不久截然不同的传言。
“季初姐姐,再前些日子, 也有好些人说闲话, 我同葛知州的女儿一同参加了一场宴会, 不小心听见了那些夫人们私下的话。她们说的可难听了, 后来再邀请我去赴宴我就不去了,那些人不好。”她凑到季初的耳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学了那些闲言碎语。
季初听在耳中, 却一点都不生气, 早在她为了探听沈听松的安危去了别馆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以及此事会产生的后果。
她从平京城离开初到潞州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听到些诋毁她的话,无非就是女子名节之类。父亲说过, 世上很多苛责女子的话是由男子的私心产生的, 比如他们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们一生却最好从与一个夫君,美名其曰忠贞。虽然大环境如此,但父亲从小教导她看透这些仅针对女子的骗局, 所以季初从来不在乎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