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赫连连磕头,道:这太子您有所不知,容下官禀明。
鲁伯赫没有在账面上作假,若是作假,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了。
太子看的也没错,铸钱的数量,减去掺假容易折损的数量,应该是现在市场上流通的数量,但实际上流通的数量,要比他们计算的数量少很多。
鲁伯赫道:太子有所不知,这民间常有不法商贾,通过银两换小钱,熔钱而得铜,所以民间的小钱数量,是日益减少,虽朝廷有立法,熔钱是重罪,但因为有利可图,所以这样的商贾屡禁不止啊!
熔钱?太子显然以前不知道这种事儿。
大爷则是清楚的,道:我日前也听说过,一两银子可以买铜七斤,但用一两银子兑换铜钱的话,可以兑换一千。倘或熔掉这一千铜钱,得铜八斤有余,比直接买铜整整多出一斤,这还只是一两银子,而商贾们用铜量大,其中的利益自然不必多说。
原是如此。太子恍然大悟道:这钱款的出入如此之大,竟有这般多的不法商贾?
鲁伯赫也是无奈,道:确实如此,屡禁不止,这些年已经放开了一些采铜税,采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熔钱还是有利可图,但凡有利,自然有一些趋之若鹜的不法之人争相恐后,户部已经派了很多人管理此事,但是唉真真儿是屡禁不止啊,今日查,明日还有人明知故犯。
太子和大爷准备继续看账目,云禩和胤禛则打算从检举之人入手,两个人从户部出来,往鲁伯赫的住宅而去,打算在旁边问问,一大清早的,有人送了血书过来,想必很是扎眼,万一有人看到,肯定不会忘记。
云禩和胤禛顺着鲁伯赫的住宅走了一圈,巧得很呢,这街面正好是那日里云禩套路郭琇的地方。
云禩和胤禛走的累了,便准备去那家小铺子坐下来喝口茶,吃点午膳。
两个人走进去,刚一进门,便听到有人惊喜的道:八爷!
云禩转头一看,巧了,是李锺侨,不只是李锺侨一个人,旁边还有一个熟人,可不就是郭琇的幺弟郭璎么?
二人对云禩和胤禛作礼,李锺侨看到了云禩,仿佛一只摇尾巴的小狗子似的,道:八爷,今日休沐么?
云禩道:不是休沐,出来办事儿,随便吃一口。
李锺侨今日则是休沐的,因着前些日子顺天府乡试复考,翰林院都是加班加点的批看考卷,如今事情落幕,翰林院的学士们便开始轮休,今日轮到李锺侨了。
正巧今日身为都察院笔帖式的郭璎也休沐,两个人便约了一起来这里吃吃。
这家铺子就开在街面上,云禩叫来了掌柜询问,想问问掌柜有没有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大早上揣着血书,把血书扔在了鲁伯赫的家门口。
掌柜的没甚么印象,道:八爷您也知道,这店铺就我一个人,小人当时肯定在后厨忙络,甚么也没看到的。
郭璎却道:八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
你有印象?云禩惊喜的道。
郭璎点头,道:那日下官来用早膳,掌柜还记得罢?
记得记得,郭三公子来的可早了。
那日郭璎难得加班,要翻译一些满汉的文贴,所以一直到凌晨才散班,离开了都察院回家,路过小店铺,郭璎进来吃了顿早膳,当时店铺还没开门,掌柜的还在准备,但是郭璎是常客,掌柜的就把他请进来,让他先喝杯茶。
郭璎道:的确有个人在鲁大人家门口儿闲晃,扔下了甚么便走了,当时我没有注意,只是看了一眼。
云禩道:那你还记得那人的大约长相么?
大约?郭璎笑了一声。
四爷蹙眉,看来当时郭璎没注意,过了这么久,说不定连大约长相也不记得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
李锺侨却道:八爷您放心好了,郭大哥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李锺侨说着,很是自豪,仿佛过目不忘的是自己个儿一样。
郭璎点头道:下官不才,的确记得,却不是大约,而是清清楚楚。
他当即站起来,走到食铺的柜台前,管掌柜的借了笔墨,掌柜的这里也没有太好的宣纸,就把账本撕下来一页递给他。
郭璎执着毛笔,左手揽着自己的袖子,唰唰唰画了几笔,瞬间勾勒出一个中年男子的眉眼,简直神奇了。
郭璎画好,交给云禩,道:八爷,此人就长成这样,虽下官只看了一眼,但决计错不得的。
云禩点点头,笑道:我可真是越来越爱见郭笔帖了。
四爷:
郭璎也没有害羞,很坦然的笑道:承蒙八爷厚爱。
云禩又道:哪天都察院混不下去了,记得来八爷府,八爷卖烧鹅饭养你。
四爷:
得到了检举之人画像,如今就好办多了,只要按照画像找人就可以。
但有一个问题,胤禛考虑得十分周到:这画像不宜公布发榜,唯恐宝泉局涉事之人报复检举。
云禩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胤禛道:咱们暗地里悄悄的查,也免得打草惊蛇。
不能大面积查,进展便会慢一些,不过所幸他们不赶时间,四爷的任务并非限时任务。
两个人在外面走了一天,便准备回府去,明日继续查。
八哥!他们刚到了府门口,便听到有人喊云禩。
是老九和老十来了。
老九笑眯眯的道:八哥,让我好等啊!这一天你都跑哪去了,咱们去庆丰楼啊,听说他们家新上了菜色。
云禩跑了一天,有些累了,便不想去庆丰楼,老九也看出来了,也不难为云禩,道:好罢,那八哥多休息,我与老十去了。
他刚要走,奇怪的道:咦?八哥手里拿的这是老赖子的画像?八哥你也认识他?
老赖子?云禩皱了皱眉,和四爷对视一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老九认识检举之人。
云禩立刻把画像展开,道:九弟,你认识此人?
老九道:认识啊,这不是老赖子么?我认识他好久了,是个商贾,专门捣腾好顽意儿的,为人特别上道儿,隔三差五就送一些好东西上来,我有甚么稀罕的,都喜欢在他那里买,哎对了,皇阿玛上次过寿的那块钟表,八哥你还记得么,我本打算送给皇阿玛当寿礼的。
云禩怎么能不记得?康熙过寿,老九准备给康熙送钟,得亏是那回没送出去,否则康熙的脸都能绿了。
老九道:那块表就是我从老赖子那里淘换来的,他姓赖,熟悉的人都管他叫老赖子。
一个商贾?云禩倒是没想到,商贾检举了宝泉局,这倒是很奇怪的事儿,八竿子打不着似的。
云禩道:我们想要见一见这个老赖子,去哪里找他?
琉璃厂啊!老九道:他在琉璃厂有个铺子,看起来是卖笔墨纸砚的,但其实是捣腾一些稀罕顽意儿的,我总是去琉璃厂找他。
琉璃厂在北京城的西边儿,这里是汉族官员居住的地界,每年科举,又会云集很多学子,书卷气极其浓厚,久而久之,演变出很多售卖笔墨纸砚的摊子。
老赖子在琉璃厂就有一个摊子,平日里靠着给王公贵族淘换好顽意讨生活。
云禩道:走,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八哥?老九道:你不是要休息么?现在去?天都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