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在清穿文里割韭菜

分卷(44)(2 / 2)

踏踏踏

入夜的牢狱安静十足,嵇曾筠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阴冷的牢房之中,分明睁着眼睛,却好像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是细微的脚步声,款款而来,走得不急不缓,仿若闲庭信步。

石青色的下摆出现在牢房门口,嵇曾筠知道是谁来了,但仍然没有动弹一下,甚至连眼眸都没有波动一下。

云禩与胤禛走进来,并不在意嵇曾筠的无礼,自顾自将食合放在地上,云禩先从里面取出一对香烛,摆在地上,随即又从食合里取出一碟子豆沙青团,一碟子肉松青团,摆在香烛前面。

嵇曾筠终于动了一下,他的目光瞥见香烛和青团,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淡淡的道:怎么?二位爷是来送我上路的么?

云禩笑道:嵇先生,你想多了。

嵇曾筠没说话,但心中有疑问,他是江南人,江南人每逢祭祖,都会带上一碟青团,嵇曾筠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不过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嵇曾筠再没有祭祖过一次,最后一次食到青团,还是很小很小之时,嵇曾筠似乎已经记不太清,青团是甚么滋味儿的

云禩摆好香烛和青团,也不再理会嵇曾筠,也没有对嵇曾筠解释,缓缓的开口,竟然开始吟诗作对:颠倒英雄熟是非,伯夷饿死盗跖肥。太史著书发悲愤,问天不应增歔欷。

哐当!!

嵇曾筠听到云禩这两句诗句,猛地站起身来,一改止水般的死灰,大步冲到牢门跟前,双手死死抓住牢门栅栏,眼睛赤红充血,沙哑的道:你说甚么!

牢房门被嵇曾筠撞得哐哐作响,相对比嵇曾筠的失态,云禩平静的道:嵇先生,这两句诗词很熟悉么?

嵇曾筠说不出话来,他的呼吸粗重,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好像一个哮喘病人,不理会云禩的发问,重复道:你你说甚么!?

云禩转过头来,垂目看着地上的香烛和青团,道:问天不应增歔欷嵇先生,你真的了解你父亲的心思么?

嵇曾筠死死攥着栅栏,指甲发白,脖颈上的青筋绷起来,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沙哑的道:你们都知道了。

胤禛的嗓音冰冷,道:是了,我们都知了,你是前福建总督幕宾之子,嵇永仁之子,忠烈之后。

嵇曾筠发出呵呵的沙哑笑声,盯着地上的青团和香烛,笑容很嘲讽,不知道在嘲讽谁。

胤禛的话锋一转,道:但你不配。

嵇曾筠慢慢挑起头来,凝视着胤禛,胤禛的言辞锐利,甚至可以说冷酷无情,声音平板板的道:嵇永仁被反贼幽静三年,宁死不屈,而你,为了一己私欲,险些害了浑河百姓,你的父亲是英杰,你却不配称为他的儿子。

英杰英杰英杰嵇曾筠缓缓的念叨了三次,突然沙哑的出声:哈、哈哈,英杰!!说的多好听!家父被幽禁三年,过的是非人的日子!最终自缢而死,我们一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受尽白眼!耿精忠负恩造反,他的家人却得到了赦免,那又有谁来赦免我的家人,来赦免我?!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胄,永远都是一拍脑袋,为了甚么狗屁的社稷,为了甚么狗屁的江山,是了,就要牺牲我这样的小民,我们命贱如蝼蚁,根本没人在乎

云禩道:你既明白所迫的滋味,又如何强加他人呢?倘或水闸炸裂,百姓未能迁徙,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会重蹈你的覆辙,流离失所,受尽白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嵇先生,你真的如此铁石心肠么?

嵇曾筠的笑声慢慢干涸了,沙哑的道:那又能如何呢?家父去世之后,嵇某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是主子出手帮助了我的家人,我这条命,都是主子给的,主子让我做甚么,我便做甚么。

云禩紧紧盯着嵇曾筠,道: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嵇曾筠不说话,闭起嘴巴,似乎一问到这个问题,就触动了他沉默的开关,嵇曾筠又重新变回了一座石雕。

云禩似乎也不需要他回话,淡淡的道:让我猜猜是大爷罢?

嵇曾筠浑身一震,他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云禩笑道:你的表情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这并不难猜,胤禛的嗓音冰冷,接口道:杨氏之女说此人承诺他做嫡福晋,能称为福晋之人并不多,这背后之人身份非富即贵,可想一斑。三个月前,曾经来过,起码路过浑河周边,又非富即贵之人,数一数便知道。再者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盗用了老八的宅邸,过户转让给了杨氏之女,作为铸假*钱的掩护场所,能做到这点子的,若不是只手遮天,便是老八身边不被怀疑之人了。

大家都知道,八爷出生之后,并没有养在生母身边,而是送到了大爷胤褆的母亲惠妃身边抚养,可以说惠妃便是老八的养母。因着这层关系的缘故,老八素来与大爷走得很近,关系是最亲厚的那一个。

也是如此,太子胤礽一直很忌惮老八,觉得老八是大爷党派,会影响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若是无法拉拢,那便必须摧毁,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胤禛一条条的分析着,井井有条,不急不缓,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又慢慢的道:不过很可惜,这一切都是分析,大爷素来谨慎,年纪又长,在朝中党派众多,支持大爷的人也不在话下,若真是大爷所为,怕是丁点的纰漏也找不出来。

的确如此,老大胤褆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胤褆除了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谓之外,还是个十全完美之人,除了秉性有一些子急功近利之外,旁人几乎找不到他的岔子,做事滴水不漏。

嵇曾筠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道:既是找不到证据的事儿,那便是没有的事。

云禩道:到现在为止,你还在死保他?

嵇曾筠再一次选择消极抵抗。

云禩道:炸毁水闸,无非便是想要太子与诸位贝勒无法回京,如此一来,皇长子,便是皇太子。这本是一己私欲,但水闸关系百姓民生,一旦炸毁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如此,你还选择死保他?

嵇曾筠脖颈上青筋又绷了起来,强忍着甚么,一句话也不说话。

胤禛冷笑一声,道:好,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秘密。

嵇曾筠对这个秘密完全不在意,亦不关心,垂着头,只当是没听见,只当自己是一个聋子。

胤禛并不在意嵇曾筠的无视,声音冰冷且笃定的道:当年上奏圣上,安抚叛军,免除连坐,赦免耿精忠族人之人,便是当今的大学士,纳兰明珠。

明珠嵇曾筠霍然抬头。

胤禛冷冷的道:纳兰明珠乃是大爷的族舅父,也是大爷的朋党拥护者。

云禩看着失魂落魄的嵇曾筠,不同于胤禛冰冷的嗓音,他的嗓音很温和,道:你的仇人和你的恩人,其实是一家人。

怎么会会这样大学士不是力荐圣上,凌迟耿精忠的么?嵇曾筠抬起头来,激动的质问。

云禩道:的确是大学士力荐凌迟耿精忠,但也是大学士力荐圣上,赦免反叛族人,安抚叛军,这本就是朝政,你一脚踏入了这个圈子,早该明白这个道理,恩仇本就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