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点点头,将账簿撂在案桌上,道:罢了,今儿个时辰夜了,你也去歇息罢。
云禩施施然离开胤禛的屋舍,从大门走出去,正好听到胤禛低声自语的嗓音。
好像是忘记了甚么,怎么的想不起来了
云禩的步伐停顿了一下,背对着胤禛,挑了挑眉露出一抹笑意,心道谁说这个世上没人卖后悔药?后悔药这种道具,以后空间点数允许,应该多墩几颗,果然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好用的紧。
云禩离开胤禛的屋舍,往不远处自己下榻的屋舍而去,他刚要入门,便看到一抹轻薄的身影,大黑天儿里的左右逡巡,慢慢往这边而来。
杨氏之女!
不是杨氏之女兰儿还能是谁?
云禩立刻进了自己的屋舍,反手将房门轻轻掩上,没有点灯,直接进了内间儿和衣躺下来。
过不得多久,便听得
叩叩
叩叩。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很轻,想必是杨氏之女来了。
云禩睁着眼目,却当没听见,听着那轻轻的敲门声反而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是准备歇息了。
八爷?杨氏之女在外面锲而不舍的敲门,敲了一会子之后改为轻唤。
八爷,您睡了么?
小女子是兰儿啊。
八爷,您歇息了么?兰儿伏侍八爷燕歇呀。
不管杨氏之女怎么呼唤,云禩便是当没听见,反正舍门从内落了门闩,任由杨氏之女敲门、晃门还是拍门,都无法从外面儿打开。
云禩干脆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真的便这般悠闲的睡了过去。
云禩堪堪大病初愈,别管是甚么病,怎么也是鬼门关走一遭之人,他闭目侧躺,伴随着叩门声,睡的甚至十足香甜
怎么回事?
跑了!?怎么会跑了!
这、这这这这可怎么是好啊!顶戴不保,顶戴不保啊!
云禩沉沉的睡着,若有若无的听到一阵嘈杂之声,起初很缥缈,但后来云禩被吵醒了,那声音更加真切,原不是做梦。
云禩翻身坐起,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已经天亮,云禩眯了一会儿,竟睡了这么长时间。
他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冠,推门走出去,道:何人喧哗?
门外之人正是河道总督杨河台。杨河台见到云禩,没来由腿软,咕咚直接来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先磕头再说。
胤禛也听闻了声音,吱呀一声推开屋舍大门,从内走了出来,看得出来,胤禛应该不是才醒,他换了一套新的衣裳,梳洗整齐,看起来一丝不苟,严肃又沉默。
胤禛冷声道:何事?
杨河台又对胤禛磕了好几个头,颤巍巍的道:四爷、八爷那犯事儿的闸夫、闸夫他跑了!
跑了?云禩道:无端端的,怎会跑了?
一定是他心里有鬼!杨河台道:奴才不敢打谎啊!那闸夫虽是奴才的小舅子,但但奴才真的无有伙同闸夫阻运,如今闸夫怕是听到了传闻,因此跑了!奴才连夜派人去抓,可可灾区路途难走,找到闸夫家中之时,早已人去楼空,逃跑了!
胤禛眯了眯眼目,若有所思的道:你亦说了,灾区路途难走,那闸夫是如何提前听到消息,闻风逃跑的呢?
灾区大水,冲毁农田,路途泥泞,杨河台派去的人不好走,闸夫却提前得到了消息。
云禩了然一笑:有内鬼。
内、内鬼?!杨河台吓得又是咚咚咚磕头,磕头仿佛是他的长项,老泪纵横的求饶道:四爷!八爷!二位爷明鉴,奴才真的不是闸夫的内鬼啊!奴才根本不知情!
胤禛最见不得眼泪,并不是因着他看到眼泪会心软,反而会心烦。胤禛做了这么多年的冷性皇子,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冷性雍亲王,最后做了这么多年的冷性雍正皇帝,早就对眼泪免疫了,看在眼里和鼻涕没甚么区别,反而怪厌恶的。
胤禛冷声道:哭,有用么?受灾的百姓也哭过,河台大人可看在了眼中?
杨河台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用补子袍的马蹄袖擦了擦眼泪,住了声音,一声儿都不敢再哭了。
胤禛下令道:立刻拘捕闸夫,便是上天入地,也要给我找到。
是!是!杨河台一打叠的应声,道:奴才这便去!这便去!
等等。胤禛还有后话儿:下令吩咐去找,一会儿子你带路,带我等去发洪的河边走一走。
使不得啊!杨河台咕咚一声又跪了下来,高喊着:四爷,使不得啊!真真儿使不得!四爷您贵为千金之躯,这洪水无情,不知甚么时候说来再来,四爷您怎么能去河边呢?太危险了,使不得使不得!
胤禛一笑,是了,他不怒反笑,但四爷的笑容一点子也不好看,阴鸷的嗓音低沉又沙哑:使不使得,你说了算数么?
杨河台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的筛糠哆嗦。
胤禛言简意赅:我说话从不说第三遍,准备一下,一会子去河边探看灾情。
是!杨河台不敢多说一个字儿,多说多错,赶紧点头去办事儿了。
云禩和胤禛要去河边看看灾情,同行的天文生齐苏勒精通水利,正好也想去看看水闸,便请求一同前往河边。
不只是齐苏勒,嵇曾筠也过来了,请求一同前往。
齐苏勒十足不满,道:你的眼目不是坏了么,便是到了河边儿,你也看不到。
嵇曾筠彬彬有礼的道:齐大人有所不知,日前八爷赐药,小民的眼目已经大好了。
才过了一天,嵇曾筠的眼睛便好了,明明伤的如此严重,此时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完好如初。
齐苏勒震惊的瞪着嵇曾筠,左右上下的打量,他刚才都没仔细看,嵇曾筠的眼目有神,而且眸光还会跟着自己的举动晃动,的的确确是复明了。
这也
太奇了。齐苏勒喃喃的感叹道。
的确神奇,毕竟嵇曾筠的眼目,可是消耗了云禩一张【痊愈卡】的。
胤禛重生而来,他是识得嵇曾筠的,未来的嵇曾筠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副河道总督,虽嵇曾筠此人昧于人情世故,不通情理,看起来像是个书呆子,但是嵇曾筠的水利能力令人刮目相看,术业有专攻,他便是这方面的人才,放在河道治理之上再合适不过。
没人再比胤禛了解嵇曾筠,胤禛便道:也好,你也跟去看看。
齐苏勒一听,心中不服气。自己乃是天文生,又因着修建水闸,精妙于水利,在京城里富有才子之名,如今自己在场,四爷却叫了一个平头百姓一起去看闹灾的浑河,这是甚么道理?
齐苏勒一出生便顺风顺水,从未遭遇过甚么坎坷,加之他样貌出众,令人赏心悦目一见倾心,便好像老天爷的宠儿,走到何处不受欢迎?齐苏勒从没想过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这个梁子便是和嵇曾筠结定了!
齐苏勒当即一甩袖袍便率先离开,走到嵇曾筠面前之时,眼眸微微一动,露出狡黠的光芒,故意用肩膀撞了嵇曾筠一记。
别看齐苏勒是天文生,身材也高挑纤长,平日里仿佛翩翩佳公子一般,但他习得武艺,虽没办法和武将相比,但也是文物双收,饶是嵇曾筠身材高大,也被他撞了一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