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如此,嵇曾筠继续道:百姓无水灌田,收成自然不好,已然填不饱肚子,老天爷偏偏开了一个顽笑,连绵大雨从天而降,浑河水崩,冲垮水闸,浑河河床不高,按理来说就算冲垮,也的确不足以淹死千人,但是水闸高耸,积蓄已久,一旦崩溃,百姓遭灾!
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这次的灾祸其实并非天灾,而是人祸。闹水之后,当地河台没有组织救灾也便罢了,竟还要求百姓捐款。
齐苏勒反问:捐款又有何错?
嵇曾筠看了一眼对方,回答道:河台要求百姓捐款,并非自愿捐款,而是强行捐款,每人每家,定点定量。而这些捐款所得,也并非用于浑河救灾,河台仗着职务之便,偷换捐款银两,将六十万实打实的捐费,偷换成六十万六成色的银两。
六十万实打实的银两,就是六十万银两。而嵇曾筠口中的六成色的银两,就是把纯银的银两熔化之后,私自铸成掺假的银两,这些银两只有六分成分,其余四分滥竽充数,如此一来,这四分便能重新铸成银两,中饱私囊。
也就是说,这六十万银两,被足足偷走了四成二十四万!
要知道,救助一次水灾,也不过需要五六万银两,这还是大开销。每年广善库借贷给盐商的生息帑银,一整年不过六十万,一次水灾河台偷走二十四万,这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嘭!
康熙尚未发话,一声拍案之声猛地响起,众人均是吓了一跳,侧目看过去。
原是康熙还未动怒,席间已然有人动怒,正是重生而来的四爷胤禛。胤禛不同于康熙的仁慈,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便是三件事儿:舞弊、贪污和结党营私。
河台偷银、闸夫阻运的事情简直触动了胤禛的逆鳞,胤禛的脸色阴沉犹如暴雨之幕,森然的道:鱼肉百姓,中饱私囊,凌迟亦不为过。
众人听到嵇曾筠的陈述,心中又是纳罕,又是震惊,又是愤怒,都很是不平,但因着圣上就在面前,圣上还未发话儿,太子等人还在看脸色,没成想胤禛先发话儿了。
康熙也被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素来知晓自己这个老四嫉恶如仇,寡言冷语,但没想到气性这般大,而且威严十足。
康熙哪知道,他的儿子是重生回来的,也和他一样,做了半辈子的九五之尊、铁腕皇帝,难免威严了一些。
胤禛当即站起来,单膝跪地拱手,用不容置疑的嗓音道:浑河遭灾,百姓疾苦,还请圣上改路浑河,纠察污吏。
好端端出来顽儿,未到五台山,却变成了公干,在场许多官员都是不愿的,便算是圣上不去,随便派遣一个钦差过去纠察,左右也是可以的。
有人想要反驳,但还未站出来,云禩看到这个光景,心说罢了,左右闲极无聊,便帮你一把,若皇上亲自去赈灾,河台必不敢造次,也是积德的好事儿一桩。
云禩款款的站起身来,不快不慢,正好赶在反驳的臣工之前,气定神闲的道:皇阿玛,神明托梦,恭请圣驾五台山,这途中正好路径浑河,现在想一想,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若能顺手解决了这次浑河水灾,惩治蒙蔽圣目的贪官污吏,再去五台山,岂不是祥瑞自降?
古人都是迷信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康熙亦不能免俗,胤禛说话冷硬直白,云禩说话看似温柔,实则暗藏玄机,康熙这么一听,倒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
便说:好,传旨下去,改道浑河灾区。
康熙一锤定音,四爷胤禛的头顶上立刻冒出文字泡小表情,小表情拍着胸口,狠狠松了口气,随即开始原地转圈圈,撒着粉红色的小花花,一脸超开心的模样。
云禩眼皮狂跳两记,不知这读心术的自带表情能否更改,总觉得这套表情好像和便宜四哥的画风不是很搭配。
叮!
空间共享者好感度70%!
【恭喜获得新成就】
【情投意合,莫逆之交】
第21章
云禩说了两句附议的话,没想到好感度还涨了一些,从之前的61涨到了70。
康熙坐在上首,幽幽地道:浑河遭水,本应该由河台上报,如今朕并未接到任何天灾奏本,想来这其中一定出了问题。若是朕这般声势浩大的前去,岂不是让有心之人抹削了证据?
他沉吟了一番,道:老四。
儿臣在。胤禛出列,拱手跪在地上。
康熙又道:老八。
儿臣在。云禩同样出列。
老九、十三、十四。
儿臣在。
老九胤禟、十三胤祥,还有十四胤禵三个人全部出列。
康熙道:你们五人乔装商贾,前去探看情况,切记勿要打草惊蛇。
是!众人应声。
康熙又说:老四,朕赐你令牌,方便便宜行事。
总管太监梁九功很有眼力见儿,立刻双手捧出令牌,擎于头顶,趋步来到四爷胤禛面前,恭恭敬敬的将令牌呈给胤禛。
青白玉鎏金令牌,正面阳刻圣旨两个大字,见令如见君。这则令牌不仅可以令胤禛便宜行事,而且还是通行证,持此令牌,即使在黑夜大内,也可畅通无阻,无需禁止。
胤禛和胤禩就是为了浑河难民而来,得到了圣旨和令牌,诸位皇子立刻退出幕府大帐,更换了衣袍,即刻上路。
因着此行是先头探看灾区,同行之人除了皇子之外,还有受伤的商贾嵇曾筠,嵇曾筠了解当地灾情,幕府之中说的头头是道,因此嵇曾筠引路再好不过。
另外一个同行的人,那便是太子胤礽的心腹爱将,天文生齐苏勒了。浑河的水闸是他修建的,当时还因为此事,受到了康熙皇帝的大力褒奖,不单是齐苏勒,太子面儿上同样有光。
如今水闸出现了问题,造福变成了人祸,齐苏勒不信这个邪,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再者便是,此次便宜行事,诸位皇子都去了,唯独扈行的太子爷没去。如今许多皇子都已成年,出宫建府,这便预示着太子的权势会被瓜分,太子一向谨慎,怎么能让几个弟弟瓜分走自己的利益?自然要派人督着,才觉心安。
太子的眼线,负责监督之人,便是齐苏勒无疑了。
时间不等人,一行人换好衣裳,乔装成商贾队伍,片刻也不耽误,当即启程,快马加鞭赶往浑河灾区。
嵇曾筠领路,他的眼目还未恢复,老九胤禟道:你这眼睛,能领路么?方向没错罢?
老九心直口快,完全没觉得戳了嵇曾筠的痛楚,不过嵇曾筠也是少根筋之人,仿佛一个呆子,完全未有动怒,彬彬有礼的道:请九爷放心,再向前一些,处处都是灾区,完全无需草民领路。
快听,小十三堪堪十岁出头,个头小,说话还有点奶音,虎头虎脑,萌哩萌气的道:有哭声?
众人立刻噤声,果然听到了哭声,呜呜的哭声伴随着季春之风,幽幽的从远处传来。
小十三年纪还小,登时汗毛倒竖,噌!一把拉住了十四胤禵的手,小奶音微微打颤:不、不会有鬼罢?
十四与十三年纪差不多,但比十三稳重许多:十三哥放心,这世上哪有甚么鬼?不过怪力乱神罢了。再者说了,十三哥武艺如此之好,便是遇到了鬼也不需得惧怕。
谁、谁说我惧怕了?小十三挺起胸脯,他个头长得慢,虽虎头虎脑的,但身量还没长开,比弟弟十四还要矮一点,昂首挺胸弥补刚才自己的失态,对十四说:十四弟,我、我保护你,不用怕!
是了,十四笑笑:有十三哥在,自是不需要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