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黄二的声音,可风和碎石让她什么也看不清。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肩,她被猛地扯进一个怀里,看见了一双幽碧的眼。
谢和……
她看见谢和苍白的脸,他挥开衣袖如同一张网将朝她砸下来的碎石挡住,他的双眼一点点在变得赤红。
可他紧紧抱着她说:“抱紧我傻瓜。”
他伸出手猛地一拽,拽住了在急剧下坠的黄二,咬牙道:“两个憨脑壳!遇到危险不知道跑的吗!”
“卿卿!”黄二撞进谢和的怀里,一把将他与容卿紧紧抱了住,搂进怀里喊道:“我怕把卿卿弄丢了!不能跑!”
他喉咙里有些哽咽,紧紧抱着容卿和谢和:“我差点把卿卿弄丢了!”
容卿被搂进那毛茸茸的怀里,突然特别特别想哭,“把脊骨还给你……”她张口眼泪就往下掉,抓紧谢和的衣襟对他说:“去报仇,去做魔尊,去杀光那些人和黄二过好日子……”
她的父皇看着她被殊苍云剥光不敢上前救她,她的哥哥有许多不得已……只有这两个傻子和疯子毫不犹豫地抱住她。
谢和盯着她,发红的眼睛留下血泪,低低呢喃:“呆瓜。”
容卿手中的青铜剑陡然爆出剧烈的白光,一瞬将她晃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被什么吸力吸的猛然砸下去——谢和忽然松开了她和黄二,将她们丢了出去。
“卿卿!”黄二急叫一声,却抱不住她,她的身体被一团白光包裹着落地,没有一丝疼痛。
可她听见谢和的闷叫声和骨头断开之声。
“谢和?”她慌忙爬起身在白光之中吃力地想要看清,四周突然闪烁出更猛烈的光,像是一面面破碎的镜子,镜子里闪烁着许多画面和声音。
容卿看清那些破碎的镜子里全是一个白衣女人的身影——白衣黑发,眉心一点朱砂痣,她站在仙门山上,翩然若仙。
——她坐在堂中耐心地教着一群半妖识字。
——她救下一条伤痕累累的半妖,那半妖黑发绿瞳,一双黑色的犬狼耳朵,她问他叫什么,那半妖吃力的张开嘴巴一字字答道:“殊苍云……”
——“殊苍云放开我!你杀了我吧!”她被绑在床榻之上,撕心裂肺的喊着:“当初我就该杀了你!杀了你!畜|生!”
凄厉的声音令容卿耳膜震颤,她看见破碎镜子里闪过另一个零碎的画面——她躺在漆黑的房间里抱着一个婴孩,她拨开婴孩银灰的头发,看见一对犬狼的耳朵,静默的拿起一把匕首猛地割掉了那对耳朵,婴孩惨烈啼哭,她死死捂住婴孩的口鼻,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它渐渐不再挣扎……
无数的声音充斥在四周,这里就像是一个破碎的记忆容器,像是那个女人的“脑子”。
容卿又听见那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咒骂——“你爹是畜|生你也是畜|生!我用圣女之血立咒:你将日日饱受剜心泣血之痛,只有杀尽殊苍云子嗣,奸|||淫|殊苍云王妻才能破解!”
容卿慌忙去找那面发出声音的镜子,她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里看见了那个眉心朱砂痣的女人——她用青铜匕首割开瘦小孩子的脊背,血色的光迸发,她抓着鲜血中的脊骨一点点的抽出……
那孩子银灰的发被染红,他趴在地上颤抖着掉眼泪,很低很低的叫:“娘,我不动我听话……”
容卿的心像是被抽了出来,那是小时候的谢和?
谢和的诅咒是他的母亲下的?
他的脊骨也是他的母亲抽出的?
所有的镜子“轰隆”破碎,容卿抱住脑袋,在那破碎声中听见了谢和低低的痛呼声。
“谢和?”她再抬起头,白光已经退散,她清楚的看见了眼前的谢和——他在几步之外的废墟中被一根巨大的脊骨贯穿。
那脊骨散发着银灰色的光,仿佛是活物一般,贯穿了谢和的脊背,一点点伸展将谢和的身体全部戳穿。
血一蓬蓬从谢和的身体中涌出,他痛的仰起脖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容卿浑身在发抖,这是谢和的脊骨吗?为什么……为什么他拿回他的脊骨这么痛苦?
——“因为他要入魔了。”青铜剑在她掌心里震颤,那女子的声音响起来:“魔髓入体,置之死地才能重塑魔身。”
她想朝他走过去。
青铜剑里的女子立刻说:“别过去,你现在快逃,他重塑魔身后会彻底抹去人性,他会根本认不出你的谁,就像当初的殊苍云,变成畜|生。”
变成畜|生……
谢和血淋淋的身体迸发出银灰色的光,那光带起一阵剧烈的风将容卿吹的根本站不稳。
她踉跄着后退,慌忙扶住身后的碎碑石,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地面都在随着震颤。
——“快逃容卿!”青铜剑里的女子难得惊慌地对她说:“他化魔了!”
容卿根本来不及跑,一头巨大的银灰色犬狼,山一样朝她扑来。
它太巨大了,带起的风已将容卿掀翻在地。
它低吼着一脚踏在容卿身后的碑石上,将碑石踏的粉碎。
容卿就摔在它的大脚掌旁,看着头顶的庞然巨物脑子发麻,这是……
它低下头,充斥着红血丝的幽碧眼睛没有一丝“人”的情绪。
这是化魔的谢和?是谢和的魔身?
他……不认得她了吗?
容卿看见它后腿下可怕的东西,像鼓着一个环结。
它低下头嗅她,鼻子里发出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