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展不能更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柳湘无奈:“那还能怎么办?他们要是不想给老太太守灵,我还能逼着他们守?”她也知道弟弟和弟媳靠不住,索性就没在他们身上抱希望,“我和你爸也指望不上他俩,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大不了我和你爸轮班倒。”
苏颜心疼自己爸妈,舍不得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熬通宵守灵,于是说道:“要不这样吧,我留下来,让星梵带着小展回家,我还能替你们守一守。”
还不等柳湘和白星梵反对,苏展就抢先反对了她的提议:“那怎么行?我留下还差不多,让姐夫带着你回家。”他又叹了口气,“哎,其实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给奶奶守灵,她对我还是不错的。”
他虽然不喜欢奶奶对待妈妈和姐姐的态度,但他也知道老人家是真心实意待他好,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像叔叔和婶婶那样,当一条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你想留下来也行,刚好陪着你爸。”柳湘倒是不反对儿子留下来,毕竟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在殡仪馆里熬一晚上没什么,但女孩就不一样了,经不住这么折腾,所以她对苏颜的态度不变,“颜颜跟着星梵回家。”
苏颜不接受:“你们都留下来了,我怎么放心回家?”
柳湘:“不是有你弟弟呢么?”
苏展:“就是,有我呢,我都二十一了,又不是两岁小孩。”
苏颜还是不放心,就在这时,白星梵忽然开口:“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我先把你送回家,再回殡仪馆替你守灵。”
苏颜怔住了,第一反应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们已经要离婚了,她不想麻烦他那么多。
白星梵再次重申:“我们是夫妻。”他也不得不提醒她,“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苏颜明白他是担心她的身体,但是她不想接受他的好意,正要继续拒绝他,她妈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俩都回家,留那么多人也没什么用,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身体重要。”她又嘀咕了一句,“殡仪馆那地方阴气重,对你不好。”
苏颜哭笑不得:“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迷信?”
柳湘:“就算阴气不重,大冬天的夜里也冷呀,你能抵得住么?身体冻坏了怎么办?不要孩子了?”
苏颜并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怀孕又流产的事情。
“孩子”两个字就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刺入了她的心脏,难以忽略的刺痛感在顷刻间混入血管,迅速遍及全身。
她的神态和肢体在某个瞬间同时僵凝,呼吸也跟着一窒。
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什么,但白星梵却清楚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知道孩子是她内心的痛,也是她情绪上的敏感点,不能轻易触碰,不然很有可能会刺激到她,于是立即截断了这个话题:“您放心,晚上我一定会带着她回家。”
柳湘很信任自己的女婿:“那就这么定了。”又催促道,“快走吧,事儿还多着呢。”
说完,她就先行一步走进了医院大门,苏展紧跟在他妈身边。
苏颜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双拳紧攥,小臂一只在抖,拼命克制着情绪,才勉强没有崩溃。
白星梵心疼不已,他试着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迅速避开了。
苏颜同时将两只手全部背到了身后,面容紧绷,满眼提防:“别碰我!”虽然她已经很努力地去保持镇定,但她的病还没有好,离不开药物的维持,情绪还是有些失控。
白星梵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凝固了片刻后,他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手,声色中带着万般无奈:“好,我不碰你。”
“你不要以为我让你来这里就代表着我会原谅你,我不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苏颜红了眼圈,神色中充斥着怨恨,但这种怨恨却只是一层伪装,隐藏在伪装下的,是惶恐与不安——她很害怕他会再次把她抓回鸟笼。
她又开始神经质的、喋喋不休地重申:“我要和你离婚,我一定要和你离婚!”
她的精神状态就像是被修补过的大坝,补上去的泥浆还未凝固,却又重新被冲开了,泄漏了一道又一道迅猛水流,如果不加以控制,大坝迟早会决堤,再无法阻拦情绪的洪水,到时她一定会彻底崩溃。
白星梵忧心忡忡,很担心她会再度失控,立即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你离婚。”他又语气笃定地向她保证,“我向你发誓,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苏颜并不怎么信任他,满面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么?”
现在的她,像极了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她需要安抚,需要承诺。
白星梵不想离婚,不想失去她,却不得不照顾她的情绪,信誓旦旦地回答:“千真万确。”
苏颜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
她低下了头,做了几组深呼吸,没再看白星梵,转身走进了医院。
白星梵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放走了她,却从未想过放弃她。
但是,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第57章 划清【三更】
老太太走得突然,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天还没亮,苏颜他们一家人就忙碌了起来:苏颜帮着她妈一起给老太太清理遗体;苏建安负责联系殡仪馆、结清医院账务;白星梵带着苏展离开了医院,满大街的找丧葬用品店。
等到苏颜和她妈为老太太的遗体穿戴好了寿衣寿帽、苏建安结清了医院的账务并联系好了殡仪馆的车辆后,苏建业和陈百惠两口子才姗姗来迟。
苏倩依旧没有露面,但苏颜他们一家人也懒得质问了,反正答案也无外乎与:“我们倩倩是公务员,要上班的呀!”
与其听了心烦,不如不问。
苏建安更是对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失望透顶,连他们为什么来这么晚都懒得计较了。
不过苏建业和陈百惠来的虽然晚,但胜在精力充沛,在苏颜和苏展的震惊目光中,他们俩双双嚎啕大哭着朝着安置尸体的病床扑了过去,又双双跪在了病床边,开始大声哀呼:“我滴娘呀,我滴老娘呀,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呀!”
整条走廊上都充斥着他们的嚎啕声,仿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死人了,哭得伤心欲绝,完美地呈现出了我国独有的哭丧文化,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缺了点眼泪。
苏颜和苏展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神色中皆写满了“无语”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