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稀少的偏远道路令人惶惶不安,苏颜完全没办法去相信他:“你要带我去哪?”
谢屿还是那个答案:“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颜:“到底在哪?”
谢屿:“墓地。”
他说得言简意赅,苏颜却遍体生寒,看向谢屿的目光中充斥着难言的惊恐——他到底想干什么?
谢屿突然笑了,侧脸瞧着她:“怕了?”
苏颜屏息凝神,努力保持冷静:“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
谢屿看着车前方的道路,雨刷器在他的眼前不停晃动:“我觉得,你应该和我爸见上一面。”
所以,他现在是要带她去墓地祭奠他爸?
苏颜茫然且不安:“为什么?”
“我们结婚那天,白星梵给了我一个选择,”谢屿的声色十分冷静、低沉,仿佛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阐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放弃婚礼,他就会‘奖励’我一颗心脏,不然,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死。”
车窗外忽然闪起了电光,闪电劈空而下,在阴沉漆黑的天幕上撕开了一道白色的裂缝。
苏颜如遭雷击,呆滞不已地看着谢屿。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故事。
谢屿没再开口,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似乎被抽干了,苏颜感觉到了窒息。
天空阴云涌动,仿若黑色波涛。
暴雨越下越大,雨幕彻底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白色。
“那天也是一个暴雨天,和现在一样。”谢屿的语调平稳且缓慢,“我放弃了婚礼,去了医院,得到了一颗心脏,那颗心脏让我爸多活了一年的时间。”
苏颜呆若木鸡,暴露在袖口外的皮肤上甚至已经起了鸡婆疙瘩。
谢屿轻笑道:“是不是觉得他给我的这种补偿还行?虽然没了老婆,但救了老爸。”
苏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一定会选择父亲的命。
不能怪谢屿,只能怪白星梵太过不择手段。
没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
这时,谢屿的声音忽然在车中响起:“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选你。”
苏颜浑身一僵,惊愕不已地看着他。
“颜颜,我真的很爱你。”谢屿苦笑了一下,“如果如果那场婚礼可以顺利进行下去,我们现在也该有孩子了吧?”
苏颜的眼眶猛然一酸,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终究是错过了这个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桀骜少年郎。
“我真的很想选你。”谢屿的眼眶一直是红的,嗓音低沉沙哑,“但是白星梵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如果我不放弃婚礼,他就会将谢家的丑闻公之于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妈曾经是梧桐水榭的坐台小姐,我伯父强//奸一名少女致其自杀又找人顶罪,我爸疑似在国外杀害他的前妻和亲生儿子。”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了,这些家丑压得他透不过气,索性彻底扔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部对苏颜说了出来。
苏颜听得目瞪口呆。
谢屿却早已接受了现实:“这些丑闻一旦暴露出去,谢家就完了,我没有第二种选择,只能跟着姜杞走。”
苏颜终于明白了那天在婚礼上,姜杞对他说得那句“如果你不走,我就跟大家讲一讲梧桐水榭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是赤///裸裸的威胁。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谢屿到底有多恨白星梵。
他毁掉的不止是一场婚礼,更是亲手毁掉了谢屿的人生,玷污了他的信仰。
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丑闻,足以将任何一人压垮。
他从小生长在阳光下,向来活得肆意盎然,怎么承受得了这种现实和打击?
白星梵亲手将他推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
他所承受的委屈比她想象中要更多出无数倍。
可是她却什么都为他做不了,也无法弥补他,甚至连一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口。
车内的气氛从令人窒息的压抑变成了悲哀的死寂。
陵园的白色立柱大门隐约出现在了雨幕中,谢屿再次开了口:“白星梵给谢家施了压,让他们看好我。他手中有谢家的把柄,没人敢反抗他,他们把我关了起来,直到今天我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和苏颜猜想的一样,他确实是被家人控制了。
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痛骂白星梵一顿?还是立即安慰他一番?有什么意义么?
什么意义都没有,因为她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