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蝉吓坏了,他大哭出声:“你没有问过这个,没有人问过这个!”他讨好般乞饶,“放过我,您放过我……下次父王再跑,我还能向您通风报信……我还把狗儿带上,让你追上来……”
耶律衍一脚踢开赵蝉。
难怪赵蝉和端王一点都不像,这家伙像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吧?卑劣、龌龊、懦弱——这样的家伙,居然能取得端王的信任——居然能让端王生出带着他一起走的心思——
若是以前,耶律衍肯定高兴赵蝉这么识趣,继续把赵蝉留在端王的身边。可他知道端王这些年来到底遭受了什么,哪还愿意再让这种狼心狗肺的狗东西再去污端王的眼。
耶律衍说:“看来你做狗做得很开心?那就接着做下去吧。”他冷笑看着赵蝉,“你父王待你如何?你不是他的亲儿子,他却还想着带你出险境。而你做了什么?你不仅对他生出那种邪念,还在逃亡途中出卖他的行踪!”
赵蝉呆住了。
耶律衍吩咐从人把赵蝉关起来。
他快步走出审问室,再次到访端王的住处。端王奔波了几天,又被耶律衍折腾了一番,这时已经沉沉睡去。
耶律衍凝视着端王的睡颜。
无数少年时的欢欣和快乐浮上心头。
耶律衍微微握拳。
做过的事,永远没有回转余地了?他们都找不到办法再回到从前……
端王为什么从不提及他们之间的过往?今天端王问的问题已经告诉他答案。端王真的考虑过和他在一起的,只不过在考虑之后,端王看见了他们之间隔着的鸿沟。
耶律衍闭上眼。
他拉开被子横躺进去,伸手抱住端王。这一觉他们都睡得极为香沉,梦里仿佛回到了少年时,那时候时光总是悠悠又悠悠,像幅永远都看不完的画。画中人会哭会笑,会追逐会打闹,所有少年人会做的事或想做的事,他们都一一做了个遍。那时候连过耳的风都显得肆意又张狂……
“……伊勒德你看……”
“……伊勒德你听……”
“……伊勒德我们一起去……”
“……伊勒德,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伊勒德,我是在做梦吗……”
“……真想永远不醒来啊。”
那是最后一次,少年安稳地睡在他怀里,缓缓进入梦乡。
自那以后,各自奔走各自匆忙,各自沉湎各自猜疑,再也无法靠近彼此。
耶律衍猛地惊醒,转头看见端王的侧颜,坐起来下了床。他身上还有端王的余温,心却冰凉一片。
他快步走出门外,叫来自己最信任的下属:“……交给你一件事。”
“……帮我把他和赵蝉,安全护送到南边。”
“……要看着他回去,再回来复命。”
“……把赵蝉做的事都告诉他。”
“他醒来就出发。”
说完这番话,耶律衍头也不回地走向马房,打马离开。
他不能回头。
他怕一回头,自己会后悔。
第175章
开春雨水渐丰。
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下朝后,谢则安神色微沉。姚鼎言安静了一个冬天,终于又开始行动,他向赵崇昭提出试行青苗法,选的地方都是他门生所在地。
市易法、免役法都交给了沈存中和方宝定,赵崇昭也觉得愧对姚鼎言,因此在和政事堂商量过后就点头同意。
沈存中和方宝定都脱不了身,青苗法的事自然轮不到他们来主持。谢则安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他再想躲避都没用。
既然躲不开,那就一起来玩把大的吧。
谢则安打道回府。
端王正在屋里等着他。端王刚回来不久,一直住在自己府邸。端王挺想住到谢则安府里,不过考虑到谢则安的处境还是作罢了——藩王与朝臣往来太深不是好事。以前在凉州天高皇帝远,他们都没那么多顾忌,京城可不同。在京城,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端王修养了几天,光明正大地上门拜访谢则安。
见谢则安眉目间稚气尽退,看起来比从前成熟了许多,端王颇有些感慨。他笑着说:“又过了一年了。”
谢则安感觉眼前的端王像过了十年。
谢则安说:“听说你把世子送到军中历练了?”
端王脸色微凝,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显然不太想提。
耶律衍知道一切后让人把他送了回来。他在路上也听护送他的人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耶律衍在战场上表露自己的身份逃过一死,回到狄国后日子却并不好过。本来他逃到大庆就是因为族人的迫杀,回去后处境比当初更为艰难。耶律衍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却还是咬着牙一步步挺了过来,收罗了一批忠心下属,渐渐入了狄国国主的眼。
为了熬到封王之日,他吃过的苦头比谁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