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宁元娘,正在看着蒋修染犯嘀咕。在东宫水榭,四公主神色怅惘眼神迷离的一幕,她也留意到了,思来想去的结果跟香芷旋一样,拿不准是四哥还是眼前这人惹了桃花债。
蒋修染是偷空回来,见她合账有些不耐烦,就动手帮她,拨算盘的时候,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不由侧目看着她,“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我让你看的心里直打鼓。”
宁元娘失笑,“这么说来,我是河东狮了?不然怎么会把你吓成这样?”
“哪儿有这么好看的河东狮?”他端详着她,“说说吧,我又做错什么了?”不怪他这么说,平日宁元娘可是没少数落他,要么说他把下人吓得跟哑巴似的,要么说他内外院不分完全不合规矩……到现在已是林林总总一大堆,他已经是债多了不愁的心思了。
他既然问起,宁元娘就把所思所想跟他说了。
蒋修染先是撇嘴,“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来?”
“就能看出来。”
“……”
“怎么回事啊?”宁元娘托腮笑盈盈凝视着他,“是不是什么时候招惹人家了?”
“怎么可能呢?”蒋修染又撇了撇嘴,“四公主看也是看袭老四,关我什么事?”
这次轮到宁元娘撇嘴了。
蒋修染给她分析:“我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了,四公主又不是没见过,知道我多差劲她还暗许芳心,那就是有毛病了。除非天生缺人虐待。可袭老四不一样,你可别忘了,四公主跟着三公主琢磨易数,其实也可以说是跟着袭老四琢磨易数,前一档子事不就得以在他面前露脸了么?”
宁元娘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似乎有点儿道理。
蒋修染笑笑地拍拍她的肩,“这种事你就别往我身上扯了,打量谁稀罕我这种人呢。”
宁元娘就笑,“打量谁不知道你那点儿事呢。”
“我什么事儿啊?”
宁元娘不搭话。过去的事了,又是与四嫂交情不错的三公主,背着人她也不想议论。
“是不是谁都知道我等了你很多年啊?”他笑着凑近她,点了点她的唇。
“是啊。”宁元娘抬手推开他,“谁都知道我是泡在蜜罐里的人,要是再疑心你,简直没天理了。”
他作势要咬她的手,她慌忙收回手,他得以再次吻了吻她的唇,“算你有良心。”又在她耳边吹着气,“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忙点儿正事去?”
“去你的。”宁元娘红了脸。自从她开始用药膳调理之后,床笫之事在他口中就变成了大事或是正事。
他想继续说什么,却听得小丫鬟通禀:
“老爷,阿东过来了,说袭大人已经回府。阿东问您几时备车。”
他沉了片刻,“马上。”随即搂住妻子身形,“我这是什么命?又得跟那厮抬杠去了。”
“你再对四哥没个正经的称呼,我可不让你回房了啊。”宁元娘轻轻打了他一下,“又不是四哥让你忙得像兔子似的。”
蒋修染被她末一句引得低低地笑起来,满含依恋地亲了亲她脸颊,这才下地,“等我得了空再收拾你。”
等他到了袭府,却又听得袭朗进宫去了静园,只是离开之前留下了不少东西要他看。他没好气,“揽那么多差事,也不怕把自己忙死。”
赵贺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看着他。
蒋修染斜了他一眼,“我这一天可哪儿追着找他,换你试试?”
“这忙死也比闲死好吧?”赵贺笑呵呵的,“我去给您备一壶好酒几样小菜,您稍等。”说完溜之大吉。
蒋修染往他身上扔的书落到了地上。
袭朗这一出去,就到深夜才回府。这时蒋修染已看完了一堆公文卷宗,在醉翁椅上假寐。
袭朗的脚步声,是他这一段时间最熟悉的了,而且摸出了一些规律。
此刻,袭朗慢悠悠走上台阶,到了倒数第二阶的时候,一脚轻轻蹭了一下石阶,再往上一阶,另一脚又蹭了一下石阶。随后的脚步声才一如平时。
蒋修染看着袭朗进到门里,抽了抽鼻子,又眯了眸子细看对方的衣服。一身黑衣,看不出痕迹,却还是能确定有何端倪,“怎么还溅上血了?这是杀了多少啊?”
袭朗慢条斯理地道:“老了,腿脚不利索了。”
蒋修染笑着点头,“我看也是。没带回怨魂吧?腿脚不利索,就是身手不利索;身手不利索,人死得就特别苦。”
“这不是怕你等得无趣么?带回几个给你解闷儿。”
两名小厮走进来,一个奉上酒菜,一个取来干净的外袍。
袭朗换了身衣服,坐在桌前,自斟自饮,三杯之后才招呼蒋修染,“来吧,陪你喝点儿。”
“谁陪谁啊?数你会说卖人情的话。”蒋修染起身坐到袭朗对面,打量片刻,见他眼神清冷如常,揶揄道,“看你这样子,就像是死在你手里的都是死得其所。”
袭朗牵了牵嘴角,“好像你那双手多干净似的。”
蒋修染垂眸看了看彼此的手,“你我这种人,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吧?”
“好像就到十八层。”
蒋修染轻轻一笑,“不管多少层,最后一层都是给我们预备的。”
袭朗身形向后,倚着椅背,双腿搁到就近一把椅子上,眉宇间现出一点儿疲惫。
“你没去看孩子吧?”蒋修染忽然想到了寒哥儿,“有孩子了,有没有的都忌讳着点儿。”
“没有。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