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笑意更浓,“这种事,妾身先前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不曾有过这种经历。寻常门第的女子,婚事不由己,根本不能自己做主。”
“这些我知道啊,正是因为知道,才想自己选一个合心意的人。”三公主道,“你是有福气的,袭少锋那个人,年少时跋扈,如今却是内敛有担当。可别的女子就不行了,嫁的不是这种人,整日里要为婆媳、夫妻之间的是非头疼,甚至于有那陷入妻妾争宠的——”说到这儿,她坐直了身形,“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句,明年你们家孝期结束,争着抢着把自家闺秀送到你房里做妾的不知有多少,你可要严加防范啊。”
“……”香芷旋惊讶的看着三公主。这叫个什么人?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的不如意沮丧,这一刻就开始担心她的处境了。
三公主却以为她全然没想过这些,认真地道:“我跟你说啊,这女子的心思可是最没谱的,只要认准了一个人,便是不管不顾,施狐媚手段的都不在少数,自己名声受损也无妨,起码能够如愿,男子呢,不过是落个风流的名声——谁都不亏,到时只你一个过得难受。好端端的夫妻俩,凭什么要让别人从中插一脚?我可是一番好意,你千万要记住啊。只要袭少锋在家,你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放着到访的女子。”
香芷旋回过神来,连连笑着点头,“多谢殿下提点,妾身定当谨记在心。”真的,三公主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一番好意。
“嗳,刚才说到哪儿了?”三公主尴尬地笑了笑,想了想才继续道,“说你对我这些破事儿的看法吧?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香芷旋实话实说:“换了妾身是殿下,眼下应该是什么都不会做,找点儿别的事情分散精力。”
三公主看着她,“你现在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像个疯子似的?为了个男人,什么都不顾了,什么事都做得出……”
“不。”香芷旋坦然对上她的视线,“只是有些——心疼。”好好儿的一个活泼美丽的女孩子,为了一个男人,如今消瘦、憔悴、消沉了下去。受伤,也在伤害别人,明明可以无忧无虑地度日——只要她愿意退一步的话。可她到现在还不肯要那退一步之后的海阔天空。
三公主为之动容。
香芷旋始终没办法认真评判三公主做的很多事是对是错,只是太想要,得不到,从而变得极端、失措。
“二公主和我一样,从前几年就有了想嫁的人,她想嫁袭少锋,可我小时候一看到袭少锋就害怕,那时候的蒋修染还不是现在这德行,笑起来特别好看……”三公主喃喃地说起以前的事,“后来,我问他,等我长大后,愿不愿意娶我。不问还好,问完之后,他待我一日不如一日,总是叫我难堪……”她问香芷旋,“淮南王说我对他不是喜欢,你怎么看?”
“殿下只是不甘吧?”香芷旋道,“真的喜欢……妾身也不能说清楚,可最起码,总该是盼着他心绪愉悦。”绝不是在他身后放一把大火,让他的痛恨更甚。
“都这么说……是我错了?”三公主神色分外落寞,“可我又能怎样呢?知道他是怎样也不会娶我了,我也等不起他,便是能等,两年之后,他定会有新招对付我……我只是不想远嫁他乡,统共也不识得几个男子,这才想与秦明宇成亲,好歹总能糊弄着过几年。秦夫人是墙头草,我也不是不能让她改变心意,偏生秦明宇不肯……说要是我坚持己见,宁可与我母后、皇兄决裂。”
“不能暂且放下这些事情么?”香芷旋目光真诚,“殿下能为自己找个安身之处,同样的,不能请圣上允许你晚一些出嫁么?”
“我担心的只是什么时候哪个国家要结亲,父皇便将我发落到千里之外。”三公主苦笑,“再怎样,我也不想离开京城啊。我与母后、皇兄一体,远嫁之后,他们但凡出了岔子,我大抵也会受冷遇,过得苦不堪言。要是那样,我还不如留在京城与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为秦明宇往好处想的话,会娶我,却不想……”
“那么多的人,何必只选秦六爷呢?”香芷旋是真不明白,半开玩笑地道,“多少人都眼巴巴地要尚公主,为何选一个根本不情愿的?”
三公主真就认真地想了想,好半晌才道:“还真是。我那些条件,要是跟别家说,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强扭的瓜不甜,的确是我钻牛角尖儿了。”
香芷旋就发现,这女孩子真不是一般的心思活络,先前的任性妄为,兴许是身边没个人跟她说这些,她便是想到,也没个台阶下。
需要自欺欺人的情况,谁都少不得遇到,总要找个借口说服自己顺势下台。而三公主呢,兴许就是没个台阶下,连说服自己的借口也无。
把别人逼得太紧,也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淮南王这两日也总是得空就劝我别一根儿筋,我只当他是为了大局着想,眼下连你也这样说——”三公主起身下地,自嘲地一笑,“一棵树上吊死又是何苦呢?不,我这是两棵歪脖树,哪一个都不好。容我回去想想吧,总归是蒋、秦两家都不能考虑了,再闹下去,兴许连命都赔上。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多谢。”
送走三公主,香芷旋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随后的日子,闲来只让人打听秦家那边的动静——秦夫人给秦明宇张罗婚事不是一日两日,要是继续张罗,便是三公主那边没了消息,秦家只能另选高门女。
过了十多天,三公主没再上门,倒是以皇祖母连续入梦为由,闷在宫里诵经抄经。
这种法子百试百灵,皇上称赞三公主是孝顺孩子,给了不少赏赐,连带的同意了三公主过三两年再出嫁。皇家的女儿不愁嫁,没有官宦之间与民家女子的所谓老姑娘的说法。
香芷旋知道,三公主是真将淮南王与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去。
这样已是不易。
秦夫人则又开始悉心挑选儿媳妇,每日里在府中迎来送往,非高门女不娶。
香芷旋前思后想,更加觉得秦明宇不易。秦夫人,到底还是虚荣了些。
不知不觉间,夏去秋来。
赵贺奉命时时打听秦家的消息,这一日告诉香芷旋:秦明宇实在是不耐烦母亲挑挑拣拣的态度,知会了秦老太爷,要让祖父做主婚事,绝对不娶所谓高门女,末了又道:“秦老太爷的意思是,要找个与袭家不近不远的女子做他的孙媳妇。”
香芷旋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秦老太爷到底是什么打算。
与袭家不近不远的女子,并且听话音儿,不是高门女……有这样的人选么?
再者,秦夫人那样的性情,出身卑微的女子到了她面前,没两把刷子的话,日子还能有个好?除非,秦老太爷已经有了属意的人,并且那女子如袭家妯娌三个一样的不是受窝囊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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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家的旁枝不需考虑,从十多年前起,便只是大事上相互捧个场,平日都不走动的。算得亲近些的,不过是宁家,比宁家差一些而比别人家好一些的,便是香家、钱家、蔚家。
而比这几家更亲近的,自然是老太爷的好友、袭朗沙场上的生死之交,那是秦家不会选择的——从袭朗那儿就过不去,秦老太爷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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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太爷守孝期满回到府里之后,倒也算安生——起码就算心里在盘算歪主意,面上还是安安静静的,连袭朋被袭朗手下软禁的事儿都没说过什么。
宁氏与香芷旋迎来送往间,不再让袭胧躲清静,时不时地让她给德高望重的贵夫人请安、奉茶,陪着说一会儿话。
这是必要的,袭胧已到了议婚的年纪。让人们见一见,日后自然就会有人上门提亲。
这种事,女方不是情势所迫,是没可能反过头来去男方家中提亲的。
这样的情形次数多了,袭胧也就品出了母亲、四嫂的用心,除去羞涩不安,面上行事落落大方,心里只盼着便是定下亲事,母亲也能多留自己两年。刚过了两年顺心的日子,实在不想早早出嫁去婆家百般周旋。
这年春季,香芷旋除了袭胧的亲事,还惦记着宁元娘。她不方便也不需要在外面置办产业,便与夏易辰、樊氏说了说自己的心思,得到夫妇两个同意之后,把宁元娘引荐给了樊氏。
有婶婶帮忙,总会给宁元娘找到一条最适合她的营生,从小打小闹做起,有这个头脑再做大一些,没有这个头脑也无伤大雅。
樊氏常年都觉得日子闷得慌,又无意出入袭府,不想给自家和香芷旋带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眼下有了宁元娘时常相见做个伴,满心欢喜。
至三月初,便帮宁元娘开了个纸笔铺子。这种铺子可以小本经营,也可以精益求精,售卖精致出奇的文房四宝闯出个好口碑,只要不是天生败家的人,总能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