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欢

夺欢 第5节(1 / 2)

“温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钟子衣顺着她的手站起来,有些为难的冲她笑了笑,嘴角的伤口被牵动,使他的表情多少有些狰狞。

“找我?你弄成这样,可是出了什么事?”温流萤顾不得别的,连忙扶着他跑到屋檐下躲雨。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钟子衣因为身上疼痛微微弓着身子,却语句不停的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我同之杳在东水巷见面,不知道她爹在哪知晓我们会见面的消息,早已经提前等在那儿,正等着与我们碰上,你也知道,她爹一向不喜欢我,所以……”

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面如冠玉的脸上浮起万分难堪的神情。

江之杳和钟子衣的事情,温流萤知晓的清楚,自然也明白他未曾言表的话,看他这满脸的伤痕,显然同江之杳她爹脱不了干系。

温流萤心中愤懑,眉头都皱成一团,“你脸上的伤是她爹打的吧,这下手也忒狠了些,是要将你往死里打吗?”

钟子衣迅速摇了摇头,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大碍,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去看看之杳,我挨打的时候,她爹硬拉着她回去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走得时候一直在咳嗽,我害怕她因为担心我旧疾复发,所以想让你去看看她是否有大碍,再顺便知会她我没事,让她莫要担心。”

“我现在就去看她,但是你……”温流萤打量着他伤痕累累的脸,以及脏乱不堪的布衣,又道:“你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瞧瞧郎中。”

钟子衣瞧不见脸上的伤,但低头看了看衣裳,知道自己的样子当真有碍观瞻,忙开口应下:“好,那我一会儿还在此处等你消息。”

“江姐姐应当不会有事,你莫要太过担心,还是先回去休养休养。”温流萤好生相劝。

江之杳被她父亲带回去,想来不会有大碍,倒是钟子衣这副模样,瞧着不大乐观,脸上的伤都这样重,只怕身上更是体无完肤。

“我皮糙肉厚的,哪用得着休养,我现在就是担心她。”钟子衣抬手抹去发梢的雨水,微低着头躲避温流萤的目光,“她爹让人打我的时候,我害怕她着急,连声疼都没敢喊,没想到还是吓着她了,我真是……。”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愧疚之色显露无遗。

温流萤不知如何相劝,只是从落屏手中拿过自己的伞递给他,“你先去瞧郎中吧,等我看完江姐姐,就来这儿告诉你消息。”

“那就多谢温姑娘了。”钟子衣终于露出豁达疏朗的笑容,使那张鼻青额肿的脸,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端正。

***

等到了江府,温流萤像往常一样,径直往江之杳的院子去,却没承想在未进府门之前,就被拦了下来。

门前护卫抬臂挡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平日里的温和笑脸已经全然不见。

温流萤停下步子,还好声好气的同那护卫开着玩笑:“我才两日没来找江姐姐,你们就不认识我了,记性忒差了些。”

“温小姐,我们府中有事,不便接待外客。”护卫眼都不曾眨过,依旧一脸严肃。

温流萤收起刻意显露的笑容,“不知是什么事?我可能帮得上忙?”

“衙门中的事情,不便告知温姑娘。”护卫冷言冷语,堵住了她后头的话。

江之杳的父亲江施德为地方知州,自然有衙门里的事要忙,但把公事搬到家里来干,还影响到她来见江之杳,这事儿便有些不大寻常。

温流萤心中诧异,却又不便多问,只能往檐下站了站,斜撑着油纸伞,挡住潲进来的雨水,一派淡然姿态,大有在此处等待之意。

“我们大人的事儿不好办,只怕温小姐要好等,不如您改日再来?”护卫朝她拱了拱手,斟酌再三之后又道:“况且我们小姐今日身子不适,也见不了温小姐。”

没得知江之杳的状况之前,温流萤还能安然等些时候,但此时知道江之杳居然出了事,她再也没了耐心,连连发问:“江姐姐身子不适?人现在怎么样?可有大碍?”

“小姐有事,府中自然有人打理,不劳温小姐忧虑。”护卫不通人情的婉拒,客气的有点疏远。

温流萤后知后觉出其中的话外音来,这些人先是以府中有事为由将她拦在门外,现在又说江之杳身子有恙不便见她,恐怕这种种说法,都是在寻借口不允她进去。

说实话,她同江之杳认识十年之久,还未在江府遭遇过此种待遇,可偏偏她一向直截了当,也不顾忌双方面上是否好看,直白问道:“你是得了命令,不允我进去吧,不知我何时得罪了府上?”

她这是明知故问,因为江府上当家做主的是江大人,能下命令不允她进去的,自然也是江大人,只是不知道她哪里有了错处。

护卫听她问这些自觉失言,同身后人交换了眼色,也不点明事由,只道:“雨大,温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温流萤是个倔强性子,万事都求一个明白缘由,既弄清了他们的目的,更是断断不肯离开,更何况她是有任务在身。

她侧目睨众人一眼,将手中的伞往下压了压,遮住自己整个上半身,“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们府上方便了再进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又无话可说。

江府门前的琼花过了花期,原本还余下零零落落的花瓣,但经雨水一打,彻底成了绿叶孤枝,掉落的花瓣碾进泥里,混着雨水的湿气,反倒愈发清香。

温流萤压着声音在落屏耳边嘱咐,让她先去给钟子衣传个假信儿,就说江之杳并无大碍,也已经将他无事的消息告知,劝他先回去休养。

她以前常听江之杳说,钟子衣是个死心眼儿,她真怕自己没传信过去,他会带着满身的伤一直等着那儿,若真有个好歹,岂不是对不起江之杳。

做完这些,她便默默低下头,听雨滴打在枝干上,随后又顺着绿叶砸落在脚边,接连不断的雨水冲刷着门槛旁的那块青石板,使得它愈发明亮,甚至能堪堪照出个虚影儿。

她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原本阴沉的天儿都已经蒙上一层墨色,依旧没有离开。

期间有护卫曾进门去禀报过一次,但是并未带来请她进去的命令,只能再次劝她今日先离开。

温流萤只当没听见他们的话,面上也不见恼怒之意,就像仕女图上被固定住的美人一样,一直稳稳的站在那儿。

站着挨受风雨的感觉不好熬,温流萤抬头查看昏黑的天,本以为今日当真再见不到江之杳,却突然听见院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她只以为是江施德态度有所松动,叫人请她进去,心中不由一喜,转头便往院内看,没想到却瞧见江施德亲自过来。

他穿着暗紫色的常服,尽力挺着因年龄增长而不断弯曲的脊背,显示出自己的圆腰厚背来,整个人都带着做张做势的精神气儿,好像生怕自己矮人一截似的。

温流萤立即迎上去,盈身行礼叫了声“江大人”。

江施德面上流露诧异之色,那双精明的眼睛透着光,“是温家小姐啊,我适才不是让下人告诉你,之杳身子抱恙不便见客吗,你怎么还等在这儿。”

那诧异多少有些虚假,是心不在焉的敷衍。

温流萤略过他的神色,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担心江姐姐,想着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