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欢

夺欢 第3节(1 / 2)

温流萤拿捏住了他的性子,刚进了前厅,就对着梁上那幅赤金边框的书法跪下,咬了咬牙,一派视死如归的模样。

温止言知道她在装模作样,掀起眼皮瞟了瞟她,也不说话,自顾自的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品味起来。

温流萤见他许久未动,忍不住询问:“您不想打骂?那是想把我关在家里几日,抄抄《女诫》和《女训》?”

她爹整治她的法子,无谓就是禁足或者抄书,再没有别的新意。

温止言依旧未出声,他手中的那杯茶似乎格外沁人心脾,让人舍不得放下。

温流萤神色迷茫,有些摸不透她爹今日的心思,但她着实受不得这恼人的沉默,只能夸下海口:“您说您想如何罚我,左右我都答应就是了。”

温止言闻言轻扣杯盖,抬声咳嗽一声之后,这才缓缓放下茶盏,言语之中带着试探:“若我说,我想让你从明日开始,老老实实的带弥山游玩江南呢?”

他特意咬重“老老实实”四字,话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而那声亲切的“弥山”,让温流萤不由撇了撇嘴,颇为无奈的回应:“敢情您的计谋,在这儿等着我呢。”

温止言不同她争辩,只问她同不同意。

“我还能说不吗?”温流萤垂了垂眼眸,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精亮。

她着实没想到,江之杳给她出的主意,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还是她爹上赶着要给她创造机会。

***

整整一夜,温流萤都在思索如何将那法子付诸实行,她越想越觉得胸有成竹,必然会逼得谢家公子知难而退。

但是到天亮盥洗之时,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红肿的眼睑,以及眼下的两块乌黑,顿时作了难。

她能不能得偿所愿,就要看今日了,万万不能受这双没法见人的眼睛影响,况且她爹有命,让她定要好好装扮一番。

所幸落屏心细手巧,用脸帕为她敷了敷眼睛,又用珠粉在她脸上扫过一遍,这才消去大半一夜未眠的憔悴。

等她梳完妆去前厅时,谢枕石早已登门,正在同温止言闲谈,她在厅前的角落里,以帕子掩嘴,小声在落屏耳边交代了半天,才走进去。

到了两人跟前,温流萤一改昨日作风,颇为端庄的对着两人行礼道安。

谢枕石闻声起身,看见她微微低着头,长颈稍稍下折,发髻上的累丝垂珠发钗,随着她的动作轻摆,恰恰落在鬓角处,而鬓下的白玉耳坠,此时正透出柔和的微光。

因为那点儿微光,使得她那张桃花玉面,在阴沉的天色下,平平生出些掩不住的润泽。

四周都是暗淡的,唯有那星点儿光亮。

谢枕石诧异于她今日的装扮,还礼的动作顿了顿,刹那之后才笑着回道:“温姑娘安好,今日让温姑娘带我游江南,有劳了。”

“谢公子言重了。”温流萤嫣然浅笑,一举一动与昨日更是恍若两人。

谢枕石愈发不解,他打量着她两颊的梨涡,不由想起昨日站在旧黄油纸伞下的她,本就未曾抵达眼底的笑意,愈发淡了。

他在心中暗暗一哂,觉得他这未来的嫂嫂,当真是深谙巧言令色之道,只是不知道,这张笑脸除了给过他和伞下那个男子,还应对过多少人?

温止言不知温流萤心中的打算,见她今日如此得体,只当是他昨日那顿“教训”奏了效,不禁喜上眉梢。

他有意拉进两人的关系,板着脸故作不满的对温流萤道:“一口一个谢公子也太过见外,就是依着我同你谢伯父的关系,你也该叫弥山一声三哥。”

此话说得于情于理,挑不出丁点儿不当来,但这声称呼一出,两人皆是瞠目结舌。

第4章 、江南四

一声还算亲昵的称呼而已,其实算不得什么,但为难之处就在于两人各怀心事,一个只等着解除婚约,而另一个压根当不起这声三哥。

温流萤努力张了张嘴,总觉得难以启口,但仔细想想,人此时就在跟前,心中的计谋也有了大半,已经算是骑虎难下,哪里还容得她为着一句称呼扭捏?

她抿了抿唇,复又用笑容装点眉眼,大大方方的叫了声“三哥”。

这身三哥叫得干脆果断,声气儿却是吴侬软语的轻柔,话尾处轻轻上扬,似是掠过一根轻羽,能够轻而易举的勾拢人心。

如同倒灌般猛烈的雨还在下着,与前厅隔着一道长廊的外头,被这场大雨冲的朦胧一片。

隔着云烟氤氲,那句绵声细语的三哥携着雨丝,从檐下斜潲进来,正扑在谢枕石的面上,夹杂了说不清的纠缠。

谢枕石望着她耳下生辉的白玉发愣,一时忘了回应。

温止言见此情景,抬声咳嗽打着圆场,又捋着胡子交代谢枕石:“弥山往后也直接叫阿萤便是,莫要再遵从那些虚礼。”

谢枕石神情有些不自然,但又佯装坦然的应下,依着他的意思叫了声“阿萤”。

温流萤略一点头,鬓上珠玉发出泠泠声响。

刚见过两面的人,还不大熟悉彼此,但因为这两声称呼,好像瞬间拉近了关系。

两人之间一说一和的反应,定点儿都没逃过温止言的眼睛。

他觉得事情在朝着自己期盼的方向发展,趁势催促两人出门,又叮嘱温流萤除了赏景,定要带谢枕石去尝一尝广平居的秃黄油。

所谓的秃黄油,就是用肥膘熬制的蟹黄和蟹膏,定点儿蟹肉都不取。

现在虽非螃蟹的肥季,但俗话说“忙归忙,勿忘六月黄”,此时的螃蟹值得一尝,又算得上是稀罕物,京城应当不多见,况且广平居做蟹黄的本事,怕没有几家能敌。

大雨连连,哪来的机会赏景,说是游玩,也不过是寻个由头将两人凑在一起。

温流萤正愁该去哪里,这回得了她爹的命令,索性直奔广平居而去,那儿离得不远,连马车都不用劳用。

一路无言,连落在伞上的沙沙雨声,都显得格外响亮。

等到了广平居,谢枕石阖伞抖落了上头的积雨,随手递给已经追上来的周安,又伸手去接温流萤手中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