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欢醒了,仍旧坐在景盛的脚上没动,表情呆滞。
他也没一脚将她踢开,颇有耐心地等她回过神来,毕竟每次睡醒后薄欢都会来这一出,景盛已然习惯。
“小叔叔。”脑袋刚刚恢复运转的薄欢连忙抓住门框站起来,拿双烂肿的红眼看向他,蠕了蠕唇最后依旧喊了声,“小叔叔。”
薄欢的声音嘶哑的很,景盛闻声后眉头轻皱,却绕开她直接出去,“换了衣服,下楼吃早餐。”
依旧是四个人,盛珊自那天出现过一次后就再没回过盛家,毕竟她结婚了,来不来盛家都是无所谓的事。倒是老爷子每逢吃饭时在桌面上喜欢说上两句——
“小珊快有十天没来了吧?”盛老爷子叹了口气,“以前都隔三天回来看一次我这个老人家,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小珊最近忙,等些天就回来了。”盛伊搭着话,却瞧了眼坐在桌边抽鼻子的薄欢。
“算了,小珊这孩子不回来也好,”老爷子朝薄欢看去,“家里多了个人就容易吵闹,没以前安静小珊怕是不习惯,夜里都睡不安生!”
盛伊愣了下,没接话茬,安静地吃着早餐。
薄欢听不懂,反正每次老爷子吃饭就喜欢劈里啪啦地说一大通绕来绕去的话,她不想脑袋疼每次都没去听。更何况小叔叔生她的气,她哪有时间分心……然而她并不知道小叔叔为什么变脸。
自老爷子那句话过后,桌面的气氛有些微妙。直到某人冷清的嗓音带着些不客气打破,“睡不安生是人老了。”
气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撂下筷子就差掀桌。
老爷子走后,桌上就三个人。景盛依旧和以前一样将自己爪边的热牛奶给了薄欢,起身离开时未置一词。
薄欢连忙丢了爪里的包子,用油腻腻的小爪抓住他一只袖子,泪眼汪汪地望着男人,“小叔叔。”
盛伊自然是知道昨晚的事情,薄欢在楼上闹腾到大半夜直到嗓子哑了才消停,而景盛一直没开门。从刚才男人那句冲撞老爷子的话来看,她那别扭的二弟肯定是消了气。
她放下筷子给人腾地方,顺便将一旁等着的佣人退散。
家里的佣人并不敢议论这事,自从上次有个佣人在背后说了句‘薄欢有点傻里傻气’后被直接辞退后,再没人敢拿大把薪资议论一个女人。
“小叔叔,对不起。”四下无人,薄欢用力地抓着他袖子。
景盛扭头低眉扫了眼女人,“知道错了?”
薄欢使劲儿点头,一上一下地来回捣鼓,兜在眼眶里的泪水愣是给抖了出来,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喉间哽咽。
“错哪儿了?”男人转过身来。
薄欢哪里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不是只用承认错误就好了吗?她费力地去思索也想不出来,鼻子越发堵塞,张着口呼吸。
女人只抽噎不出声,景盛胳膊一甩,就将薄欢那只爪给甩一边去。
她哭得更凶了,小叔叔是不是也要将她扫地出门了,她是不是又要去街上等姐姐,上次也是。姐姐明明说了让她去泰林路上等自己,可她等了四天三夜都没等来姐姐,还好遇见了小叔叔——
可小叔叔也不要她了。薄欢就像是被人塞在瓶子里拧紧了瓶塞,越是呼吸越是紧促,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那么笨,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学习,也老老实实地遵循大人们交代的事情,为什么还是那么笨?
“小叔叔,我,我。”
她爪又要朝男人的胳膊抓过去时,他轻而易举地侧身躲开。
薄欢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行为里体会到别人的态度,景盛对她的厌烦她敏感地感受到,“小叔叔,我,我不是,故意的,别赶我走。”
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紧咬着唇想抑制住抽噎好好解释。
这才是他的乖女孩,知道错后也懂得如何讨好自己。景盛对薄欢想不出错在哪里有点不满,但她后来的哭泣和害怕又让他瞬间满足了,就该这样。
他将另一只抄在裤兜里的爪拿了出来,突然两爪落在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肩上,将瘦弱的身子往上一提。
双脚悬空,薄欢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只剩下抽噎,湿漉的眼已经看不清景盛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什么情绪,恍惚瞧见他眼下那颗暗蓝色的痣有些斯文。
景盛将她放在高高的椅背上坐着,待她刚坐稳他立即松爪。薄欢只觉得瞬间失去了重心,椅背朝前倒下去,她吓白了张小脸,惊恐万分地挥舞着爪臂抓空气!
却并未摔倒。
景盛早有防备地用腿顶住那张椅凳的腿脚,朝他扑过来的女人稳稳趴在他的胸口。
心有余悸的薄欢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脑海一片空白,连断断续续的抽噎都没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她用尽全力地抱着男人的脖子,喉咙里翻滚着哑沉的吸气。晃在半空中的腿因为害怕再次摔倒而攀在男人的窄腰,她张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泪流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阿欢,以后记得要乖乖的。”景盛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这才抬起爪来环住她的后背,轻轻地安抚拍打,“乖,别怕。”
薄欢是真的被吓到了,刚才椅子突然倒下去,如果没有小叔叔——
“乖,不哭了。”
薄欢想听小叔叔的话,不想惹他生气,可眼泪也止不住。“小叔叔,我,我哭得停不下来,我,我。”
抽搭搭的声音一说一停,格外令人怜惜。景盛失笑,喉间滚出浓厚的笑意。“没事,那你哭吧。”
许久后薄欢终于止住泪,但搂着他脖子的胳膊并没有放松。“小叔叔,你下次别,别把我放到那么高的地方,我害怕。”
“我以为阿欢喜欢高处。”景盛声音略显低沉还有些遗憾。
他自然是不会说,以前薛子阳吵吵闹闹不听话的时候,他就用这招吓得薛子阳半个月睡不着觉,一倒床就梦见自己从高椅背上摔下来的场面。
“我怕,我不喜欢。”薄欢埋在他颈窝不住地摇头,生怕男人觉察不到自己的恐惧似的,“小叔叔,我怕。”
景盛抚着她的后背,隔着衣服并摸不到什么,但足已令他心情愉悦。“不怕,小叔叔会保护阿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