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你就算赶一头驴拉磨也好啊。你自己这样推石磨,不累吗?这又是何苦呢?”
恶菩萨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说道:“切莫说这样的话,我身上的罪孽已经够深重的了。天地万物,凡九窍者,皆可通灵修炼。驴和人一样,没有高下之分,我又怎么能趋使驴帮我拉磨呢?那不是又加了一条罪过吗?”
我听见恶菩萨说话迂腐的要命,于是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用机器呢?既省时省力,又不会祸害牲畜。”
恶菩萨连忙摆摆手,说道:“修行,不仅要修心,也要修身,毕竟身心相通。人人都知道机器方便,僧人如果贪图安逸,也用上了这个,那么恶端一开,就再难禁止了。明天就有可能受酒肉诱惑,破了荤戒。受美色诱惑,破了色戒。受人挑拨,破了杀戒。哎呀,实在是罪过,罪过。小僧可不敢这么做。”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行了,赵莽,咱们不要再打扰菩萨修行了。”
恶菩萨看了看吕先生,忽然指着他说道:“哎呀,我认得你了,你经常到庙里来找你的师兄。”
吕先生点了点头,含笑问道:“你可知道我的师兄藏在哪了吗?”
恶菩萨连连摇头:“施主,我已经说过多次了,这庙里面只有我一个僧人,其余的全都是神佛菩萨,你不要看现在熙熙攘攘,芸芸众生,无数香客走来走去。等到了天黑之后,肯留在这清静之地修行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哎,这些世俗之人,岂不知善心一动,即为至宝。带着一身戾气来拜佛,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到这里,又推着沉重的碾子,一步步的走开了。
吕先生站了一会,说道:“菩萨,今晚我们就住在庙里面了,和你做个伴。”
恶菩萨气喘吁吁地说道:“请便,客房在哪里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就不带你去了。”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叨扰了。”
随后,他带着我就向后院走过去了。
我心里很疑惑,问吕先生:“你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在哪里吗?还要问恶菩萨?”
吕先生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师兄在哪里。我是在逗他。他在庙里修行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还有一个人。”
我跟着吕先生来到后院,看见这里种着一畦畦的蔬菜。刚才老和尚挑水,估计就是为了浇这些菜田了。
田边一字摆开,有很多简陋的小平房。吕先生推开其中一间,说道:“来吧。我们今晚上就睡在这。”
我点了点头,躺在床上了。
说实话,我本来只想休息一下,毕竟熬了几天夜,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然而,我的身子刚刚沾到床铺的时候,我就睡着了。
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像是要睡死了一样。随后,我听到吕先生叫我:“赵莽?赵莽?你快点起床,咱们吃饭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天还没有黑。我从床上爬起来,嘀咕道:“看来我没有睡了多久啊。”
我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感觉神清气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禅房清幽,我感觉这一觉简直是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了。
这时候夕阳西斜,恶菩萨已经洗净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僧袍。他在菜田旁边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放了几盘蔬菜。以及三只瓷碗,里面盛着些稀粥。
他热情地招呼着我和吕先生:“来来来,快吃饭吧。本来我持戒甚严,过午不食,不过今日有了你们两个,就破例一次。”
吕先生笑道:“没想到因为我们两个佛门之外的人,耽误菩萨修行了。”
恶菩萨摆摆手:“不要这样说。今日我招待你们两个,也算是行善了。”
傍晚的风还没有完全变凉,它徐徐的吹过来,带着泥土味,蔬菜味……我吃饭到中途,不由得陶醉了。
这种田园生活,只有小学的时候经历过。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考上大学,到城市里面去。没想到我现在真的留到城市里面了,而且搞得一团糟。这时候我分外想家,想要回到村子里面去。可是恐怕没有机会了。
我感慨了一番,就继续吃饭,说实在的,桌子上虽然摆着三盘菜,但是个个缺油少盐,吃到肚子里面,像是在糊弄自己。
吃过晚饭之后,恶菩萨收拾了桌子,然后就回到屋子里面睡了。
吕先生坐在床上,问我:“怎么样?下午睡得还行吗?”
我点点头:“还可以,怎么样?”
他一倒头,躺在了床上,然后说道:“如果听到外面有动静,记得叫醒我。”
我皱着眉头问道:“外面能有什么动静?”
吕先生淡淡的说道:“等你听到动静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然后,他马上打起呼噜来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吕先生虽然修道,但是这两天,确实把他也给累坏了。”
我坐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忽然发现桌上放着几本佛经。我把佛经拿在灯下,一页页的看。
佛经是竖排印刷的,而且是繁体字,再加上语言比较古奥,时不时有梵语音译词,本来不看还好,这样一看,就越来越困。
我正坐在椅子上来回的打瞌睡的时候,忽然感觉屋子里面黑了下来。
我猛然一惊,赶快睁开眼睛,这时候发现,桌上的油灯暗的几乎看不到了。
我心里面暗暗觉得有些蹊跷,然后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个人在走路,而且走的有些拖沓,正从窗外慢慢的走过去。
我心里有些紧张:“难道这就是吕先生所说的动静?”
我正要摸索着叫醒吕先生,忽然我感觉身后有东西。这时候屋子里面接近漆黑一片,但是这么多天出生入死下来,我的感觉何等的敏锐。我一把摸到大刀,想要给他来上一下。
然而,身后忽然伸出一只热哄哄的手来,一下捂住我的口鼻了。我听见吕先生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道:“别出声。外面的东西很危险。”
我点了点头,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吕先生紧张成这样。”
过了一会,那脚步声慢慢的离开我们的窗户了。然而,吕先生仍然抓着我,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桌上的油灯渐渐地亮了起来。我看着来回跳跃的火苗,心里面骇然道:“刚才那东西只是从我们窗前经过,就把屋子里的油灯压制的将近熄灭吗?”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自主的握了握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