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城的一个小小宅院内,经过一日一夜,终于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宅院虽小,里面人却多,产婆、丫鬟、大夫,人人步履匆忙却又有条不紊,云停生皱着眉头站在院子中,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走出一个身影。
竟是乌嬷嬷。
乌嬷嬷见了云停生,立刻下跪:“公子对老身大恩,请受老身一拜。”
“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云停生将她扶起:“行医救命本就是我的职责,更何况阿绿姑娘也算是我的旧相识,应该的……”云停生说到“旧相识”时,神情稍有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乌嬷嬷叹气:“若不是公子医术精湛,想必昨夜,就是一尸两命。”
云停生也皱眉:“我先前替阿绿姑娘诊脉时,分明脉象平和,却不知为何突然胎动,像是受了大刺激。大娘,阿绿姑娘的夫君,怎么还没有回来?”
乌嬷嬷眼神躲闪,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为何?!阿绿姑娘不是说他去了西北做生意,月底便归?”云停生大惊。
“此话老身一直藏在心底里,一直没敢说。其实他的最后一封家书上写的是年初便归,可这半年都未归来,西北再无半点儿消息,老身悄悄打探过,听晚归的商队说,有一回商道上遇到了山贼,怕是……凶多吉少。”
云停生眉头皱的极深:“难怪我替她诊脉,一月比一月心绪淤结……不知昨日胎动,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乌嬷嬷擦了擦泪:“我平日还有差事在身,不能来及时照看,这是一点积蓄,老身恳求公子,在此处再多停留些时日,待我家儿媳身子康健再离开可好?”
云停生摆手:“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在江南已待了两月有余,还差这点儿时日,你放心吧。”
“多谢公子!”
“不过,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哪里当差?是不是你儿子走后,你们银子不够贴补,你重新出去寻的?”
乌嬷嬷:“是我原先的老主人家,可怜我罢了。”
云停生点头:“你把银子收下吧,我不用。现今母子平安,阿绿姑娘也无事了,我先走一步,还得去见见友人。”
“公子慢走。”
云停生刚走两步,忽然在门口顿住了脚,乌嬷嬷也准备转身回房内,就听见云停生的声音忽然传来。
“子珩?!你怎么来了?!”
乌嬷嬷脚下一顿,大惊。
谢曜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
“子珩,我正预备去找你,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咱们去附近的茶馆怎么样?”
谢曜看了眼这宅院,没开口说话,而乌嬷嬷,慢慢的走了出来,见到谢曜,立刻跪下:“大公子,老奴有罪。”
云停生瞪大了眼,“这……”
谢曜看着她良久,才慢慢开口:“起来回话吧。”
一刻钟后,在一处茶楼的安静厢房内,乌嬷嬷坐在谢曜面前抹泪叹气,谢曜先看向云停生:“你说的那位朋友,就是阿绿姑娘?”
“是,我同阿绿姑娘三年前偶然结识,我这次下江南,没想到他乡遇故知,又得知她身孕在身丈夫不在身边,替她探了脉,脉象不是很好,这才留下。”
谢曜点头,又看向乌嬷嬷:“嬷嬷,云公子是我的友人,你可知晓吗?”
乌嬷嬷摇头:“老奴不知。”
云停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把我搞糊涂了。”
谢曜眼神严肃:“我也有些许疑问想问嬷嬷,就请嬷嬷从头说吧。”
乌嬷嬷又抹了抹泪:“造化,都是造化啊……”
“云公子,实在对不住,老奴骗了你,她不是老奴的儿媳。”
云停生:“那阿绿是谁?他夫君又是谁?”
乌嬷嬷看了眼谢曜,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和盘托出。
……
“什么?!”
云停生惊讶的差点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妥,坐下,捂住嘴:“你、你说,阿绿的夫君是、是端王的血脉?!”
乌嬷嬷:“是。”
谢曜眉头皱的极深:“姑母的血脉,为何谢家毫不知情。”
乌嬷嬷:“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端王出事,王妃伤心欲绝,本想跟着直接去了,结果大夫告知已有一月的身孕,那时候的漠北的情景,远比王妃在家书中提到的严峻,为了这个肚子里的孩子,王妃忍辱偷生,混到了前往江南的一只商队。”
“为何不回谢家?”谢曜问。
“大公子,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当年,王妃怀着孩子,还不断有人追杀我们,幸好王爷走之前给王妃留了很多暗卫,从漠北到江南这一路,死了好几个……”
“追杀?!为什么要追杀,谁追杀?!”云停生问。
乌嬷嬷叹气:“很多事,老奴原本是想带进棺材里的,当年,王爷走后,不少人都在暗中刺探,在漠北到京城的路上多处设下埋伏,王妃也是不得已,才到了江南生下小少爷,可惜因为路途劳累又神思不安,刚生完小少爷,王妃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