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生孩子,巧茗真是遭了大罪。
她是家里最小的,当然没见过母亲和妾室们生孩子时的辛苦,做姑娘时没人聊这种话题,巧菀与德妃生产时吃的苦楚,在她心里都是因为被药物影响,而自己一直好好的,为什么这般疼,疼得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扭成一团,疼得她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惨叫。
“娘娘别喊了,留着力气,不然待会儿孩子要出来时娘娘该没力气了。”负责接生的嬷嬷一个劲儿劝她。
齐嬷嬷适时塞了个软木塞在巧茗嘴里,“娘娘听白嬷嬷的话,她让你吸气你就吸气,她让你用力你便用力,白嬷嬷经验丰富,两个小帝姬都是她接生的。”
巧茗一听更怕了,那两次的生产都不顺利啊……
白嬷嬷看着她眼神就知道她想什么,可这位娘娘是皇帝的心尖尖,这不是她早上发动起来,皇上听了直接连早朝都没去,就在产房外面守着呢,御前总管劝他到正殿去他都不肯挪步,单冲着这架势,她也不能了端妃,只能安抚道:“娘娘别怕,娘娘是头胎,自然是艰难些的,但老奴摸过了,娘娘的胎位很好,平日调养得也得宜,只要娘娘与老奴好好配合,应是不至于有问题的。”
这话留着余地,也有万一出了事将责任往巧茗身上推的埋伏,但巧茗哪有心思想这些,她这会儿才当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她害怕,不想生了,孩子不出来,她也活不成的,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按照白嬷嬷说的去做。
这场酷刑从早晨一直到傍晚,巧茗疼得脑子根本不清楚了,最后更是昏阙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先是发现周围黑漆漆的,而且安静了下来,不像刚才那般热闹。
这是疼死了,还是已经生完了?
巧茗努力地回想一下,虽说当时脑子都不转了,但感觉总是在的,她很快确定下来,不管自己死没死,孩子是生下来了,而且是两个,跟商洛甫说的一样。
她想喊人,不想刚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散架一般疼痛,不自觉地哀嚎出声。
“醒了?”韩震立刻从屏风后面走过来,他手上持着一盏小小的烛台,那灯光有些昏暗,勉强能照到他身前一尺见方的路。
他很快走到床边,将烛台往床边的鼓凳上一搁,人便坐在了床畔,握住巧茗的手,轻声问:“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御医过来看看?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巧茗只道:“陛下,我想看看孩子。”
“好。”韩震笑应了,立刻起身开门,唤了乳母将孩子抱过来放在巧茗身旁。
“娘娘,是个小皇子呢。”这本是在孩子生下来就应该说的,但那时巧茗昏死过去,说了也听不到。
孩子躺在黄色的襁褓里睡得正香,露出来的小脸红彤彤、肉嘟嘟的,巧茗没力气,也不敢去抱他,生怕自己不小心,弄伤了他,只戳他的小脸稀罕了一阵,之后问道:“那另一个呢?是男还是女?怎么不抱来给我看看?”
乳母与韩震交换了一下神色,道:“娘娘,什么另一个?”
“另一个孩子呀,我不是生了两个?”巧茗全神贯注在小娃娃身上,并未注意到其他。
乳母却道:“娘娘快别说笑了,您只生了一个孩子,这是陛下登基至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皇子啊。”
☆、53|53
“娘娘别说笑了,您只生了一个孩子,你福气好,一举得男,这是陛下登基至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皇子啊。”
乳母姓何,是过年前就挑中的,预备的八个乳母里她出身最好,性格也最大方,待在鹿鸣宫里久了与巧茗也算熟悉,因而说起话来也不拘谨。
巧茗刚醒来不久,脑子还是昏昏沉沉地不大清醒,她见乳母说得认真,面上神情也甚是轻松,丝毫不像作伪的样子,便跟着疑心起来,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她戳着孩子小脸的手停下来,蹙着眉头沉吟不语,十分努力地去回想当时的情况。
韩震见她这般模样,挥挥手示意何氏退下,之后伸手揉了揉巧茗头顶,哄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巧茗抬起头来,不无委屈地看着他,道:“陛下,真的只有一个孩子么?”
韩震笑了,“谁会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
“但那时商洛甫不是说过,我肚子里的是两个孩子么?”巧茗试图找到一些能支持自己的事物。
“他只是说可能。”韩震道,“这种事哪里做得准呢,就连最有资历的女科大夫都不敢妄断妇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更何况是数量呢。当时商洛甫不过是提醒大家,要多注意做好准备,以免届时措手不及,可没有保证过你一定能生下两个孩子。”
“可是……我明明记得,当时……屋子里响起婴儿啼哭的时候,白嬷嬷仍在我身边,就坐在这个位置,”巧茗往床尾一指,“一直教我按照她说的节奏吸气吐气并且用力,如果只有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韩震面上露出淡淡地担忧的神情来,“大概你记混了,或许这两件事不是同时发生的,她教你如何生产应该在前,婴儿啼哭应当是在后,我听齐嬷嬷说,当时情形十分凶险,你刚生下来孩子就昏睡过去,也许是听到孩子啼哭就做起梦来,梦到今天一整日最让你吃苦头的事情,也可能这根本就是你梦里的场景。”
真的是这样么?
巧茗知道自己到后来力气几乎用尽,又疼了一整日,神智都有些混乱,但她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会搞不清楚时间先后么?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样不济事?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有些东西给你看。”韩震起身走到屏风外,片刻后又走回来,手上多了两道卷轴,“你看,我已经将圣旨拟好了。”
巧茗接过来挨个看了一遍。
两道圣旨,一个是立后的,另一个则是立皇长子为太子的。
封后那道写得完整,立太子的那道却空下了皇长子的名字。
“我想了几个名字,都列在这里,”韩震从袖袋里取出一张角花笺来,“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巧茗手指一个个划过去,最后却问道:“陛下最喜欢哪个?”
韩震朝第三个上面一指,“锵字,是凤凰鸣声,所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你我和鸣,才有了他。”
“我也最喜欢这个,寓意好。”巧茗道。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韩震重新回到屏风外面的桌案前,将韩锵二字填了上去。
之后的日子里,一切看似十分正常。
然而,那不过是表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