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天下

第14节(2 / 2)

主要是今上不知中了什么邪,巧茗每说一次她喜欢什么,韩震便大手一挥,成箱成柜地赏赐下来。

巧茗封妃到今日总共也不过七日,赏赐流水似的根本没有断过。

如今鹿鸣宫的小库房里各种衣料、皮裘、各种精雕细琢的珠宝饰物、甚至根本未经雕琢的玉石南珠等等,早已堆积如山,眼看着连人都进不去了。

昨个儿才商议好,反正工匠正在修建浴池,索性便将西配殿两间耳房稍作改建,一并充做库房备用。

赏赐越多,说明帝宠越盛,当然是好事。阿茸也为巧茗开心,但落实到她这个管账的人身上,每一件事物都等登记造册,直忙得她腰也弯了,手也僵着维持成握笔的姿势,每晚都得自己按摩按摩才能缓过劲儿来。

所以,巧茗这么一说,阿茸便也疑心起来,觉得自个儿真的脑筋不中用了,“哎呀,怎么办?我才十四!”她捉住巧茗手臂摇晃,“我不管啦,就算我脑子不好使了,帮你穿衣打扮总是没问题的,你可不能因此便不要我。”

“好好好,”巧茗见她傻乎乎地信了自己,放松下来,“噗嗤”一声笑,“放心吧,我绝不会对你始乱终弃。”

两人说笑间,已远远看见了芜菁宫的高墙。

芜菁宫与其他宫院相隔甚遥,孤零零独立在皇宫东北角,从前朝起便是用做冷宫,囚禁犯错失宠又罪不至死的嫔妃。

罗刹殿便是芜菁宫的西配殿。

阿茸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轮嘴问道:“你的同乡住在冷宫里?我原以为她只是和咱们一样当差的,唉,也不对呀,没听说冷宫里关着哪位娘娘,还是你们觉得这儿没人方便说话?可是你们不害怕么?听说前朝几百年,这儿没少死人,都是心有不甘的冤魂厉鬼……”

“我也不记得了,”巧茗随口糊弄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先进去瞧瞧,闹明白了再来叫你。”

她将阿茸留在芜菁门外,一个人拎着食盒,忐忑着迈步跨进全然未知的地界。

☆、第18章

从外面看,芜菁宫与各处宫院并无什么不同,一样的朱红宫墙,碧瓦飞檐。

只有真的踏进去,才能真的感受到所谓冷宫的荒凉。

首先入眼的是秃了小半边的汉白玉影壁,圆环状的蝙蝠纹因而豁口,福字只余一口田。

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黄褐色的枯叶,不知经过几多个秋才积攒而成,一脚踩上去便应声粉碎。

青石板地砖四分五裂,无一块完整,荒草从裂缝中钻出,顽强地生长至足有成年人小腿那么高,正随着初春的清风散漫摇曳,好不自在。

一株龙爪槐半死不活地立在东南角,树干苍老枯瘦,树皮皴裂,光秃秃的枝桠扭曲前伸,倒是应了它的名字,可惜分毫没有龙爪的威武,反倒像是阴司里流窜出来的厉鬼手爪,越看越觉得阴森恐怖。

阿茸探头在门口向里张望,一只乌鸦嘶哑着嗓子,“哇哇”地从她头顶飞过,她仰头去看,再低头时正好对上龙爪槐张牙舞爪的影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我……”她本想说,我和你一起去,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变成,“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事你大声叫啊。”

巧茗扭头“哦”了一声表示答应。

然后,阿茸便缩到门口东侧边,捧着脸,跺着脚,靠墙而立。

芜菁宫只是一进院,绕过影壁,一切便毫无遮挡地展现在眼前。

房屋皆是一派年久失修的模样,墙面斑驳,水痕遍布,屋顶的琉璃瓦也有些脱色,兼且杂草丛生。

芜菁殿有扇门黄铜合页脱落一半,歪歪斜斜挂在门框上,门窗上的糊纸没有一处完整。

东侧幽兰殿更糟糕,两扇菱花窗索性倒在檐廊地上,还有一扇窗不知是栓子坏了,还是忘记栓起,在风中不停一开一合,“吱呀——啪——”的声音反复不断,与这满院凄清倒是十分匹配。

至于罗刹殿,则是看起来维护得最好,却也最不正常的。

说它维护得好,是因为乍一看上去,门窗都还完好,没有明显的损坏。

而说它最不正常,则是因为所有能出入的地方,不管是门还是窗,皆用木板封起。

巧茗慢悠悠地踱步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些木板外面还铸了铁条。

她沿着檐廊绕着罗刹殿转了一圈,又下了石阶,在檐廊外面绕殿一周,愣是没发现任何能够出入的地方。

原来不止维护得最好,还密封得有如加了盖的铁桶……

那她要把饭送到哪里去?又到底要送给谁?

“我来了,你在吗?”巧茗扬声喊了一句。

她琢磨着,既然是每旬都来送饭一次,必然应有人在这儿等着吃,说不定现在藏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既然她找不见,只能希望对方听到叫声自动现身。

回应她的只有寒鸦悲啼。

不知道是当真没有人在,还是对方不愿现身。

“唉,要不然我把食盒放在罗刹殿门前,你想吃了就自己来拿吧。”

巧茗又喊一次,话语里满是恶作剧的胡闹。既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难不成还与鬼影打商量么……

如果她无所依旁,正常来送饭,肯定不敢这般做。

但她今日的目的是抓出威胁自己的鬼面人,按约定来罗刹殿不过个幌子,交足了戏,自然可以离开。

“呐,就放在这里了啊。”

巧茗一壁说,一壁迈步上了石阶,弯腰将食盒置于门边。

就是这样一低头的功夫,却被她发现了一处异常——殿门下端贴地的地方有扇半尺(边长约15、6cm)见方的地窗。

那窗直接开在门上,便是连露在外面的门栓也漆成与门同色的朱红,巧茗适才走来走去,只顾着找人,视线平视,因而并未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