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尧应该是百忙之中看过信件,问了问手下,让人将地方重新弄到手,送给了贺家。回信不过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一下。
这个人的处事方式真是叫她开了眼界,随即要考虑的自然是现实的问题,她和哥哥总不能平白地讨这样大一个便宜,便又命专人将她的信件和相应数额的银票送到了俞府。
俞仲尧没收,回信开玩笑说哪日落魄了,会去贺园投靠,混口饱饭吃。
她觉着不对劲,怀疑他误以为是哥哥叫人代笔给写的信,便写信说了说,问他是不是如此。
果然就是这样。他倒是没当回事,言语简练,语气随意。
她写了一首打油诗揶揄他居然也有大意犯糊涂的时候。
他没回信,可见只是一笑置之。
到底是等于他送了一块地给家里,她每年会亲自去马场看看,挑选几匹好马,或是刻意寻觅宝马,在年节时命人送到俞府。
他煞风景,说真打定主意送他好马的话,就只给他挑选些真正脚力好的,那些只是看着好看又娇气的马就别送了,俞府养不起那样的马,弟兄们也真伺候不了它们。
她笑得不行,回信数落了他几句,却也依了他的心思,只送骏马,不送宝马。
便这样来来往往了几年,他通过信件、管事和哥哥的去信中,对她算是很熟悉了。他跟哥哥提过一次,说看着一个后生不错,让那后生去青海一趟,当面相看相看?
哥哥哭笑不得,说不用。转头告诉了她。
她当然知道俞仲尧的用意,是用这件事为由表明态度,不想让她多思多虑,让别人传出闲话。那男子,有些事,任由天下人误解,有些事,是绝不肯卷入是非圈的。
她只当这件事没发生,随着种种生意拓宽门路,常与俞府的管事打交道,偶尔被刁钻的俞府人气得胃疼,真会跟俞仲尧告状。
他因着与哥哥的交情,每次都会亲自吩咐管事对她客气礼让一些。
他去年出行,她知晓他会途经贺园。
赶得不巧,兄嫂去了北方游山玩水。她写信给他,说可以在贺园落脚,贺园的人可以帮他打理一些小事,算是答谢他这些年来在生意上的帮衬。
他回信说一行人有男有女,诸多不便。
她说没关系,我去别处住一段时日,你到了贺园,贺园便是你的地盘。若是连这番好意都不接受,那么日后也不需再给贺家行方便了。
他回信只得三个字:好。多谢。
他在贺园住下,直到离开,她一直住在别院,足不出户。等他离开之后,她回到贺园那日,他的一名手下在等着她,交给了她一封信,信里只有数额不菲的几张银票。
神仙跟他这种人也没辙。神仙都会被他气死。这要是换了哥哥出面,他一定会欣然接受,只要跟她沾边儿的事,他就划分得清清楚楚。
听得他有佳人相伴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他那个别扭脾气,要怎样的人才忍受得了。
对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知道注定得不到,但是伤心落寞时很少,并且盼着他能遇到意中人,过得更好。
她么,只要依然能够隔着黑山白水关心他、关注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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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洛扬出门相迎的时候,有细细地雪沙落在脸上,凉凉的。
连翘忙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伞,给她撑起来,又唤人抓紧去给客人送去雨伞。
姜洛扬笑了笑,自己撑着伞,远远地看到了贺汮。
贺汮一袭湖蓝色衫裙,外面罩着纯白暗绣花纹的斗篷。乌黑的发丝梳成了高髻,面容皎洁,眉目如画,从丫鬟手里接过伞时弯唇浅笑,现出好看的梨涡。
只是,不笑时,她便是满身透着疏离的女子,将自己与这尘世完全隔离开来的那种疏离。
别人能否接近她,要看她是否从心底情愿。
姜洛扬略略加快脚步迎上去。
贺汮望过来,神色坦然地打量着这位俞夫人。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过于明亮,顾盼生辉。原来真有眸如寒星的女子。分明是出来的仓促,穿着水红色对襟小袄,墨绿色裙子。眉似柳叶,脸若桃花,纤腰一把。
很美很美的女子。
目光柔和且单纯,笑起来更显唇红齿白。那笑容颇具感染力,让她的心绪不自觉地明朗了一些,不自主地笑着回应。
呵,俞仲尧娶的是这样一个人,让她连妒忌、疏离都做不到的女子。
“贺大小姐,”姜洛扬紧走两步,笑道,“快到屋里去,外面太冷了。”说着已摆手阻止贺汮要见礼,伸出手去。
“多谢夫人。”贺汮抬手,与姜洛扬携手往正房走去。女子的手温热,她的手却是指尖冰冷,这便是习武与否的一个不同之处。
到了室内,两个人正式见礼。
姜洛扬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亲自送到贺汮手里,解释道:“三爷应该等会儿就回来,我已命人去传话了。”
贺汮歉然道:“是我的不是,贸贸然上门来,该提前送拜帖的。”
“没有那么多说道。”姜洛扬笑道,“三爷已经闻讯,昨日还吩咐我过两日置办一桌席面,邀请你们兄妹二人过来小聚。”
说着话,俞南烟走进门来,见到贺汮,微微一愣,随即就笑着上前行礼,“贺大小姐。”
贺汮忙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女孩的眼睛与俞仲尧酷似,大抵猜得出这就是俞仲尧的妹妹。
俞南烟记得贺汮,小时候和小皇帝一起打量过她很多次,但都是在暗中,自然不会聚在一起叙谈。
姜洛扬起身为两人引见。
见礼后再次落座,姜洛扬和俞南烟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路上是否辛苦,走的哪一条路线。
俞南烟自然不会提及她记得的那些事。